“婼兒雖不是我親生,可她自幼喪母我管教多年和我親生有何差別?我怕一人打理相府,瑣事繁多,偶爾有所疏漏實屬正常。既然說到這兒,兒媳確實有罪。”
大夫人說著便跪了下去,麵有愧色。三姨娘和阮晴玉都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阮溪婼站在一旁,心道: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三姨娘如此撒潑耍橫一來是心疼自己女兒受苦,二來未嘗沒有放手一搏的念頭,可尹秋蓮要是這般容易被打擊的話,她就不是尹秋蓮了。
這次三姨娘和阮晴玉怕是要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老太爺淡淡的問道:“錯在何處?”
“兒媳身為嫡母未能管教好府中難登大雅之堂小姐以至於玉兒德行有虧,不通禮教,滿嘴的汙言穢語實在難登大雅之堂,還累及姝兒的名聲,是以兒媳有錯。”
大夫人態度真誠,言辭懇切,看上去確實是個愛女心切的好母親。
阮溪婼了然,她絕口不提阮玉姝爭奪錦緞傷人一事,反倒咬死了阮晴玉出口成臟,目無尊卑,紈絝不化之事大做文章。
如此一來,阮玉姝打傷了阮晴玉的事情就可以解釋為阮玉姝是恨鐵不成鋼,管教過度失手傷人,性質立馬就不一樣了。
阮玉姝也是聰明的,大夫人這般一說,她立即會意,跪在大夫人的身邊,眼眶微紅,委屈的看著老太爺,“府中事物繁雜母親分身乏術,難以麵麵俱到。姝兒身為長姐未能好好教導三妹,為母親排憂解難是姝兒不孝。”
“三妹今日惡語相向,言辭粗鄙不堪,全然沒有大家閨秀的儀態,行為舉止有辱阮氏門風,姝兒痛心疾首之下才失了分寸,還請祖父責罰。”
一時間,花廳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清楚。
三姨娘和阮晴玉臉上的表情頓時凝滯,說不清是憤怒還是驚異。
好一個顛倒黑白,巧舌如簧額大夫人!
短短幾句話的時間,畫風就完全變了。
“分明就不是這樣的,是她……”阮晴玉到底年紀小,心眼雖多也卻也沉不住氣,聽她們母女這般說,一下跪直了身子,指著阮玉姝正要撒潑。
老太爺臉色一沉,拍桌道:“放肆!規矩都學到哪兒去了?”
阮晴玉嚇得頓時焉了,縮了縮腦袋,往三姨娘身後躲去。
“老太爺別動怒,三小姐年紀還小不知事……”
三姨娘話未說完,便被二房的郭氏含笑打斷:“瞧姨娘這話說的,三小姐今兒是衝撞了家中姊妹,說她少不知事小懲大誡也就過去了。可明兒個要是衝撞了宮裏的貴人,牽累相府,你可還能用這個理由來脫罪?”
郭氏是二房的正室夫人,素來看不慣這些妾室和庶女上躥下跳的瞎折騰,自然是適時的火上澆油。
“你”三姨娘被噎的說不出話來,憤憤的垂下頭去等著老太爺發落。眾人屏息以待,隻覺得氣氛異常壓抑。
阮溪婼默默的斟茶遞到了老太爺手邊,瞥了眼似是得意,勝券在握的大夫人母女,她怎麼可能讓她們稱心得意?
三姨娘向來以大夫人馬首是瞻,好不容易因為此事產生了嫌隙,她不加上一把火都覺得有些對不住自己。
老太爺是個心氣高的,最為注重涵養風儀,德行規矩,結果阮府的小輩都成了這個模樣,看了難免心痛氣怒,自然要嚴懲阮晴玉,殺雞儆猴。
可真要是讓老太爺處置了阮晴玉,愛女心切的三姨娘還不得徹底與她撕破臉皮?所以,大夫人一開始就打算恩威並濟,加固她們之間的關係也絕了三姨娘和阮晴玉其他的心思。
與其讓大夫人做好人,倒不如她來撿這個便宜,賣個人情給三姨娘。
“婼兒聽說再有五日便是湯泉山茶宴了。”阮溪婼突然開口道,她這冷不丁冒出來的一句話讓眾人一頭霧水。
老太爺卻是聽懂了,湯泉山茶宴乃是由尹王府主辦,參與的皆是禹陵王公貴胄之後,說白了就是一群官二代的聯誼宴,這些人如今雖沒有什麼實權,代表著的卻是新一代的勢力。
她們阮氏以如今的地位府中女眷必在受邀之列,這是阮氏女兒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中露麵,必不能缺席。
即便是要罰,也須得是茶宴之後。
老太爺深邃的眸子落在三姨娘母女身上,“如此,回去好生準備著吧。”
如此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將此事揭過了,眾人皆是瞠目堂舌,還以為她們母女此次必要收到嚴懲,關鍵時候老太爺居然改變主意了。
不用想,問題肯定出在二小姐的那句話上。,
三姨娘縱然性子衝動卻不是個傻子,和阮晴玉一道謝過老爺子不罰之恩後,便轉身對著淺笑吟吟的阮溪婼微微一頷首,算是承了她的情。
日後若是有需要,在不傷及自身的情況下,她定會幫上一把。
阮溪婼垂眸將眼中精光斂下,這下,大夫人就算是有心想要與三姨娘修好也不成了,有三姨娘和阮晴玉在中間攪和,未來的日子想必會分外精彩。
“茶宴將近,那幾道傷疤掛在臉上著實不怎麼好看,將這個給三妹送過去吧。”阮溪婼從袖口之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來,交到了秋霜的懷中。
“雪顏露?這可是千金難求的好東西,祛疤散瘀的良藥,小姐你是從哪兒弄來的?”秋霜雙手捧著瓶子,眼睛直泛光。
“師傅給的。”其實是她根據古方重新配置的,療效更好才是。
府中的人都知道她拜師學醫,卻不清楚她究竟師從何人。好在老太爺和阮相都是十分開明的長輩,並不推崇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見她喜歡又是行善積德的好事,自然不會阻攔。
“小姐的師傅可真厲害。”秋霜一臉崇拜惹得阮溪婼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日後有機會再說明情況就是了,現在還不是揭露她和師傅之間關係的最好時機。
“好了,快去吧。”阮溪婼催促道,“記得要親手交到三姨娘的手中萬不可假手他人,雪顏露貴重,府中可再沒有第二瓶了。”
“奴婢路過花園的時候正好采些花瓣回來做糕點,讓小姐也嘗嘗奴婢的手藝。”秋霜俏皮的眨了眨眼。
“那你順便也采些風信子送過去,告訴三姨娘這花與三妹一般漂亮,須得精細照看著才是,若是凋落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秋霜有些迷惑,她總覺得小姐是在說花兒,又不像是全在說花兒。
阮溪婼輕笑:“你這般告訴她就是了。”
秋霜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清風微拂,似有人影從窗外閃過,阮溪婼視線一掃,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再不理會,拿起小幾上的書繼續翻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