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覺得孫女不該怪你們嗎?”她語氣依舊淡淡的,手下動作不減。
她似乎是錯過了些什麼真相,如今她願意給他們一個解釋清楚的機會。畢竟當年老爺子也是十分看重娘親這個兒媳婦的。
“這三年,你受了很多苦。”沉默了半晌,老爺子幽幽的歎了口氣。
阮溪婼似嘲似諷的看了他一眼,見他眼神遊離,似乎是在回想著某些事情。
她也不催促,靜靜的做著手裏的事情。
“當年澹台氏獲罪,聖上下令株連九族,你爹娘鶼鰈情深,立誓要生死相許,當朝頂撞聖上被一並關入天牢。”
阮溪婼垂首,隨著老爺子低沉悠緩的語氣,慢慢的去挖掘被曆史的洪流掩埋的真相。
“我與澹台氏的交好的一些老朋友拚死相諫,終於得了聖上一個承諾。”
老爺子略顯渾濁的眼睛認真的看著她,緩道:“他要四大王府的當權人一致同意,才會赦免你母親。越王府,殷王府,淩王府皆點頭應允,希望能保留澹台氏最後一絲血脈。”
“唯有尹氏!”
說到此處,阮溪婼大概也就明白了,她娘親之所以能活著,是因為老爺子與尹氏達成了什麼協議。恐怕就是……
果真,老爺子接下來的話也應證了阮溪婼的猜測。
“尹氏與你外祖家本就積怨甚深,沒有落井下石便是不錯了。原本我已不抱希望,奈何尹王爺的妹妹,也就是現在的大夫人尹秋蓮對你爹一見鐘情,在她的調解下尹氏願意點頭同意,條件就是尹秋蓮嫁給你爹,成為阮氏的當家主母!”
權衡利弊之後,他們自然是答應了。阮晟延雖然忠貞不渝,可為了保住心愛之人的性命自然隻能低頭。
“爹娘出獄之後,老爺子也對於聖上這等算計心寒,便借故身體不適,辭官退隱。也算是老爺子為了尹氏趁火打劫,威逼於你的回饋。”
阮溪婼喃喃說道,有些懊悔的看著老爺子,果真是她誤會了。若是前生,若是她能問個清楚,是不是結果會有所不同?
那一瞬間,阮溪婼眼睛酸澀的差點落下淚來。
老爺子回過神來,聽她這般說,笑道:“你倒是了解我。”他隨即冷笑了一聲,“哼,別以為我不知道尹氏打著什麼算盤,我阮闕雖沒有實權,可朝中清流世家莫不是以阮氏為首,勢力不可小覷。他想要踩著阮氏上位,也要看看我給不給這個機會。”
這話可不是虛的,以老爺子當時帝師的身份,要想在聖上麵前拉尹氏一把,尹氏早就一躍成為四大王府之首了。
說完這件事之後,爺孫倆之間的硝煙便煙消雲散了,阮溪婼有心想要彌補他們之間的關係,老爺子自是樂意的。便一道下棋品茶,用過晚膳之後才放她回去。
據說晚膳時,府中的所有小姐妻妾都想要一道用膳。阮晟延知曉司寇珩那些不喜人多,便勒令她們都好好在自己的院子裏呆著,可將阮玉姝和阮晴玉給氣壞了。
一連幾日過去,阮溪婼除了給老爺子請安,其餘時辰都好好的呆在自己的院子裏。當天晚上,被綠蘿收買的那個丫鬟就離奇失蹤了。
阮溪婼也趁著閑暇的時候將大夫人安插在她院子裏的眼線除去了幾個,有偷盜被杖斃的,有夢遊掉井裏的,有采辦時失蹤的,這棲梧苑裏的下人們被這一連串的事情嚇得不輕,連一貫驕傲的像隻孔雀的白鷺也學會了夾起尾巴做人。
府中下人都知道這個二小姐是不好惹了,整日都在自己院子裏懲治奴才。唯有阮溪婼知道,她足不出戶是不想遇見那個人。
隻可惜,老天偏生喜歡作弄她!
這日,阮溪婼帶著秋霜在花苑中散步,許久未走動,整個人都越發的懶散了。
“小姐你看,好像是珩王殿下。”
秋霜驚喜的呼道,阮溪婼眉頭一緊,有些不自然的舉目望去,正好撞上了司寇珩投來的清冷眸光。
阮溪婼心中一凜,連忙收回視線轉過身子,作勢便要回去。
“二小姐似乎很是懼怕本王。”男子唇間溢出一抹淡笑,倒真是讓他身邊跟著的聆歌嚇了一跳。
他自幼服侍在王爺身邊,甚少看到他除了冷漠之外的其他表情,這個阮二小姐究竟有何本事,能讓王爺另眼相看?
阮溪婼不得不止步,回身施了一禮,語氣平靜的說道:“王爺身份尊貴,權勢滔天,普天之下無人不敬畏有加,小女子自是怕的。”
看她如此一板一眼的回答著,司寇珩心底生出些異樣的情緒,他也不知為何,竟會對一個隻見過兩麵的女子有著如此的好奇和……興趣!
“那是旁人,你我自是不同的。”
司寇珩下意識的說道,等反映過來,眸子卻是微微眯起。
他,這是怎麼了?
阮溪婼甚是煩躁,驚惶不安。這般態度不明的話語全然不是他會說出來的,到底是怎麼了?他破天荒的入住阮府究竟在謀劃著些什麼?
“還請王爺慎言,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她可沒有自信的認為司寇珩說出這句話是對她動了心。
曾拚盡全力,舍生忘死數十年都沒能得到的人又怎麼可能這般容易便動了心。
“若不是誤會呢?”司寇珩的話語間多了幾分他都未曾察覺的認真之色。
阮溪婼心瞬間擰緊,第一反應便是他又想利用她達成什麼目的。
“走吧,陪本王去赴約。”司寇珩錯身與她擦肩而過,阮溪婼皺眉,她並不像與他走的太近,怕她動心!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抵禦眼前的這個男人的魅惑,他明明比鶴頂紅還要致命,卻偏偏讓世人都趨之若鶩。
聆歌跟上去,偷偷的看了阮溪婼一眼,想起離開禹陵的時候王爺說的話,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司寇珩走了兩步,身後沒有動靜,他便停了下來,微微側首,“相信我,他知道一些你感興趣的事情。”
阮溪婼躊躇再三,司寇珩向來不會信口開河,他既說了,想必此次於她而言定會收獲不少。
再者,能與司寇珩相識的人,不會是什麼平庸之輩。
“那就叨擾王爺了。”阮溪婼深吸了口氣,跟了上去。司寇珩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看上去心情極好。
司寇珩出行自然不會坐尋常的馬車,還是那日停在阮府門口的紫檀木馬車,車內寬敞的能坐下數十個人。
阮溪婼原本還想著該如何應付司寇珩,未曾想他上車之後便拿起一卷書蓋上絨毯聚精會神的看著,絲毫沒有理會她的意思。
阮溪婼眸光複雜的瞥了他一眼,也一言不發。
聆歌坐在外麵駕車,秋霜自然是與聆歌一道,時不時有些擔憂的隔門望向車內,聆歌抽了抽嘴角,“我家王爺不吃人。”
秋霜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沒有說話。
馬車行了兩個時辰,很快便到了城郊一處院子裏。
院子用籬笆圍起來,幾個簡陋的茅草屋,院中的木架子上擺放著一些曬幹了的草藥,一個穿著灰色長袍胡子花白的老頭罵罵咧咧的走了出來,手裏拎著一隻瘦骨嶙峋的小狗,它正無精打采的耷拉著腦袋。
剛出屋子便看到了靜靜停著的馬車,也不管小狗了,隨手扔到一旁,咧嘴笑道:“你倒是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