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心兒吃力的拎著兩桶水剛走進家門，就見趙氏迎上來，連忙接過林心兒手中的木桶，見小女兒額頭上全是汗珠，心疼道：“你掉了一次井，身子進了寒氣，沒有大病一場就不錯了，我不應該再讓你去拎水。”

“沒事的，娘。”

周氏端著一盆洗臉水從屋內走出來，嚷嚷道：“喲，死丫頭打水來了，指望你打水喝，早把人渴死了，死出去半天，兩桶水還拎不滿！”

“二伯娘，果兒姐姐今日怎麼不和我一起去拎水？”林心兒抬手擦掉額頭上的汗水，高聲問道。

“給臉不要臉的，什麼話都能從你嘴裏說出來，你果兒姐姐想幹啥就幹啥，是你能管得了的。”周氏氣罵道。

正屋門開了，楊氏一張寒臉露出來。

林心兒立馬對著周氏一臉討好道：“二伯娘，我說錯了話，你千萬別惱我，我剛才拎的水少，我現在再去重新拎水來給二伯娘。”

“這還差不多。”周氏得意道。

“心兒，跟我來屋內吃飯。”楊氏突然開口道，見林心兒傻站在原地，又對著林心兒抬了抬手道：“大家都吃過飯了，就差你還沒吃飯，這一早上的就幹活，小小年紀幹活麻利這一點倒隨了我，不像有些人，死懶不動，日上當頭，才睜眼，這種人，還不如頭死豬，死豬還能賣錢，她能幹啥用？”

林心兒微微一笑，快速跑到楊氏身邊討好道：“奶奶，我要是隨了您的十分之一，我就知足了，人家都說佩服我奶奶的做派，像官家太太，將來奶奶是要當官家老太太的，有奶奶主持著家，誰也不敢不聽奶奶的。”

“小丫頭嘴巴倒會說，現在就有人不聽了，我能怎麼著，她仗著不要臉，使勁的作。趕早晚有她哭的時候。”楊氏瞥了一眼周氏，傲慢道。

跟著楊氏進了上屋。

抱著木盆的周氏傻了眼，待到林心兒關上正屋門，她才反應過來，氣的一跺腳，狠狠的瞪了一眼趙氏，轉身進了西廂房，剛踏進屋門，低頭看到木盆裏的洗臉水還沒倒掉，又扭身對著趙氏的方向潑過去。

因離趙氏比較遠，水隻潑到了半路上，並沒有沾到趙氏身子一點水滴子，一盆水，卻讓愣了半響的趙氏反應了過來，抬起頭看了看天，沒有要下雨的征兆啊！上房是怎麼了？突然對心兒這麼好。

跟著楊氏走進裏屋的林心兒，看著矮桌上剩下的一點菜，心裏苦笑，臉上卻表現的開心。

楊氏坐在床沿上，看著窗外的周氏怒氣衝衝的進了屋子，怒火消了一半，又見林心兒對著她笑，心下一動，從床上站起來，走到床對麵的矮木櫥邊，打開半舊的櫥門，拿出來一塊地瓜麵做的餅子，遞給林心兒道：“死丫頭，隻知道傻笑，還不趕緊吃飯。”

接過餅子，林心兒笑著道：“奶奶最疼我了，二伯娘才剛睡醒，頭發都沒有梳，可能沒吃早飯，我要給她留點菜嗎？”

楊氏一聽，咬著牙朝著窗門大罵道：“給那個小賤婦留啥？你全部吃幹淨，一點都沒別給她，餓死她才好。”

地瓜餅雖然涼了，卻是很好吃，剩下的菜，因她餓了，也全部吃掉了，待她吃完之後，開始收拾碗筷。

楊氏看到，滿意的點了點頭。

林心兒擦幹淨桌子，端著碗筷出了屋子。走出正屋門，一直等在屋門外的趙氏迎上來，接過林心兒手中的碗筷道：“來柴房洗碗吧。”

跟著趙氏進了柴房，在趙氏的尋問下，林心兒將屋內的情況說了一遍，聽到林心兒說完，趙氏臉上露出驚喜道：“你也落了你奶奶的眼，以後就有好日子過了。”

對於趙氏的腦回話，林心兒完全看不明白。

楊氏剛才對她好，是故意針對周氏的，等到過幾日，周氏在楊氏跟前認了錯，林果兒再說幾句好聽的，楊氏又要和以前一樣。

“娘，怎麼沒有見大伯娘和四嬸娘呢？”林心兒問道，從進了家門，就沒有看到秦氏和王氏的身影，也沒有聽到她們的身影，想著她們是各回各家了？

“吃過早飯後，她們去了你二奶奶家，早上你孝之大伯父一家人回來了，正巧，你爺爺和你大伯父和四叔前腳前走，他們後腳到的。”趙氏回道。

林家的活很多。

趙氏忙著喂雞和豬，又命林心兒去井邊拎水，給後院的菜地澆水，還要燒上一大鍋熱水，夠一家人上午用的。

拎水，是個什麼體驗？

林心兒來來回回拎了十幾趟，直接累倒在地上，抱著空蕩蕩的木桶，對正蹲在菜地裏撥草的趙氏道：“娘，可以不用拎了嗎？”

“你歇著，我去拎水。”趙氏拿過木桶道。

娘倆繞過西廂房時，傳來周氏和林果兒說話的聲音，很低，聽不清楚，趙氏走的很快，林心兒也快步跟上。

院門外，傳來一陣歡笑聲。

一個衣著華麗，頭戴金釵的婦人，眾人擁著走進院門，正趙氏和林心兒碰個正著，隻見婦人笑道：“老三媳婦，在忙啥呢？我過來討杯茶吃。”

“大嫂子來了，快屋裏進。”趙氏熱情的迎上去道。

秦氏一把拉過趙氏道：“你擋著做啥，快讓大嫂子進屋內坐。”笑著對婦人說道：“老三家的向來粗魯慣了，平日裏缺心少肺的，話不會說，事不會做，幸好著老三性子老實，能忍得了他。”

正在笑的婦人看了一眼秦氏，又看向趙氏笑道：“老三媳婦實在，性子善良，是個好人，你這樣說她，我都替她委屈了。”

一席話說的秦氏臉色難堪起來。

王氏忙笑著打破尷尬道，“表姐，前幾日你去省城，給我們捎帶的禮物中，有一盒玫瑰糕，惹的思兒丫頭念叨了幾日，說一定要跟著表姨去省城，買上一車玫瑰糕帶回來，咱們縣城可是沒有見過。”

“南方的玩意兒，咱們縣城哪見過玫瑰花，倒是南方種的多，和月季花相似，卻又不一樣，做出的糕點甜而不膩，每日吃上一塊，容顏更美。”婦人笑道，“我也是聽省城的太太們說的，嘗了一塊，挺好吃的，想著思兒愛吃點心，捎來了一盒。”

“一盒要不少銀子吧？”秦氏笑著問道。

“不多不多，十幾兩銀子吧。”婦人笑答道。

說話間，進了正屋，從裏屋走出來的楊氏，聽到婦人的話，忙說道：“我的天哪，這是什麼東西要十幾兩銀子。”

“表姐給思兒帶了一盒糕點，要十幾兩銀了。”王氏笑著說道，迎上楊氏扶著她走到椅子上坐下。

“你們大戶人家才吃的起，我們農家人，一年也使不得這些銀子，孝之的媳婦快坐到椅子上。”楊氏笑著說道。

跟在人群後麵的趙氏，拉著林心兒一起進了屋子，滿滿一屋子人，趙氏忙著搬出凳子給眾人坐。

林孝之媳婦笑道：“老太太做的地方，我可不敢做，我做一個矮凳是正好。”

“你這孩子，都當了官太太，怎麼做不得。”楊氏笑道，她最喜歡林孝之媳婦，一個官家太太，卻是一點架子都沒有，對她又十分尊敬。當初，家貴和王氏的親事，就是林孝之媳婦從中做媒保的，心裏存了一點感激。

“老太太過誇了，雖是官家太太，在老太太麵前，我就是個小輩，豈有和老太太同坐的道理。”林之孝的媳婦笑道。

楊氏臉上笑成一朵花，什麼叫大戶人家？什麼叫貴氣？她每次見了林之孝媳婦，都會深深體會到，大戶人家的儀態和規矩，為之佩服。

有隨從的仆婦搬了一個矮凳，放在楊氏的下首，林之孝的媳婦坐下後，跟隨的幾個媳婦，都落了坐。

跟隨的一個丫鬟和兩個婦人，恭恭敬敬的站在林之孝媳婦的身後。

趙氏搬完矮凳，見眾人坐下說話，她又忙去屋內洗了一個大碗，倒了一碗熱白開水，跟隨而來的秦氏，嗬斥道：“你給官家太太喝這個？用這個咱們吃飯的碗嗎？你是沒事討打嗎？沒眼見的蠢貨，快去拿茶杯，放上茶葉，重新倒杯茶，我端了送過去。”

嗬嗬，林心兒心裏忍不住冷笑起來。

秦氏打的好算盤。

“大嫂。”趙氏露出一臉為難之色，“咱家沒有茶杯和茶葉。”

“出去借。”秦氏冷聲道。

趙氏可憐巴巴的看著秦氏，以往林之孝的媳婦來時，自有王氏備帶著茶杯和茶葉，現在要去問王氏要嗎？

她猶豫不決，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秦氏索性不管，直接走了。

“誰家裏有茶杯和茶葉啊？咱們村戶人家，誰家會備這些貴物。就是你奶奶那裏，也是沒有茶杯，更別提茶葉了。”趙氏急的要哭了起來。

林心兒見趙氏著急，想到後院有一束菊花，忙對趙氏說道：“娘，別著急，你換一個小一點的碗來，我去去就來。”

趙氏見女兒轉頭就走，抬手想喊住她，卻見已經跑遠了，隻好又找了一個小碗，洗了幹淨之後，用熱水燙了一下，等著林心兒回來。

摘了一束正盛開的菊花，洗幹淨之後放在碗中，倒入白開水。

一碗菊花茶成了。

趙氏急道：“你拿這個做什麼，你大伯娘說的是要茶葉，你弄這朵菊花來做什麼，要是你大伯娘看到，準要氣死，你真要把我氣死了，你在這等著，我去裏正家問一問，有沒有茶葉，借一點來。”

不等林心兒解釋，趙氏急忙走了。

林心兒端起菊花茶，進了屋內，走到林之孝媳婦麵前，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看見大伯娘臉上長了一個小痘痘，想著天氣炎熱，容易上火，特意給大伯娘泡了一碗菊花茶，菊花可以清火祛痘，望大伯娘不要嫌棄。”

“這丫頭，倒是個心思細膩的，我從省城趕回來，一路從簡，走走停停用了半月有餘，所到一處地方，難免也有些水土不服，本已上火，今日臉上也起來個痘子。”林之孝的媳婦笑著伸雙白蔥雙手接過碗，輕輕眠了一口，笑道：“你端來的這碗菊花茶，正合我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