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把全家害死。”
李夢一出現,李安就恨不得生吃了她,但隻喊了一句就被堵了嘴。
“把你跟我揭發的事當著大家夥兒在說一遍,”村支書嚴厲的目光盯著李夢,不給她思考的時間。
“我......我......”
望著那些圍觀的人,看不清麵目的人,和跪倒在地上對她失望至極的父母,李夢突然害怕了。
“反正就是李紅旗背離群眾,都是她幹的,”她閉著眼睛說。
一直忍著打顫的宋翠蓮,突然放聲痛哭,她怎麼也沒想到,沒想到啊!
村支書送去可憐的一撇,恢複冷酷:“聽到了?你親姐揭發的還有假?”
李紅旗無甚表情的笑了。
“既然李夢知道的這麼清楚那就讓她替我交代吧,反正也是一家人,”她說,“對了,胡大河他們是冤枉的,什麼也不知道,隻是有件事我必須私下跟支書說明白。”
“有什麼話不能當著人民群眾的麵說?”人群中有人激昂高喊。
“你們還怕支書藏私?”
李紅旗懟回去,根本給支書開口的機會,嚴肅的重申:“這事很重要。”
距離晾曬場不遠的草垛中,支書讓她有話可以說了。
雙手依舊被反綁在身後,李紅旗歪歪頭,看向支書手裏的手電。
“這事咱們村唯一的手電筒吧?”她挑著唇麵帶譏諷。
那手電筒給力的閃了幾下。
支書皺眉:“你現在應該交代你的問題,別東拉西扯。”
真嚴肅,李紅旗撇撇嘴:“用那破玩兒照照我兜裏的東西,支書就知道我要說什麼了。”
幾個意思?
審視她好一會兒,支書把李紅旗兜裏的東西掏出來了。
破手電筒老是閃,支書打它幾下,把手裏的那張紙舉起來看。
“寧市水產合作社?”聲音不由得放大了,他知道這個地方,疑惑不定的目光朝李紅旗掃。
“沒錯,”她一直譏諷的勾著唇笑:“是寧市開的文件,那下麵有印章。”
支書把光照過去。
鮮紅的印章赫然映入眼中。
他半天沒說話。
李紅旗也不說。
“跟我說說,這事咋回事兒?”村裏幾百年沒下達過文件了,支書不能不驚訝不慎重。
李紅旗轉過身把手舉起來,在看不見的方向啐了口,罵聲老東西變臉真快。
一點兒不帶拿喬的,村支書立馬給她解開了。
“咱們村窮不窮?”她活動這手腕發問。
支書真心歎口氣:“整個公社都窮的掉褲子。”
“咱們村周邊有多少河?”根本不給插話的機會,李紅旗帶著氣憤一股腦的說,“魚類1毛5,黃鱔2毛,市裏的水產公司按這個價大批收購,咱們這邊有多少這些東西你比我清楚,今天,我把胡大江他們叫到家裏去就是為了說這件事,我想拉著他們一起把這件事在您這辦成。”
李紅旗氣的直喘,一把將還在支書手裏的文件紙奪回來。
“我們一家子都是資本主義了,這狗屁文件也沒用了,撕了它算逑。”
她說撕就撕。
隻聽刺啦一聲。
“你你,你真撕啦?”
奪過文件紙,看見分成幾半,支書的心都碎了。
笑的解氣的李紅旗扭頭就走。
“等等等等,”支書追上來,拉著她胳膊,“你這文件哪兒來的?”
給你臉了。
“管的著嗎?”李紅旗使勁甩開他,走了幾步又扭過頭,“你隻管去查,真的像李夢說的那樣,我背離群眾,那就讓我不得好死。”
呸呸呸,都是假的啊。
給自己念聲佛,李紅旗不得不來點狠的,要不然全家人都擱在上麵了。
她就不信村支書是個榆木疙瘩,不知道這裏麵藏著多大的商機。
幾乎是李紅旗前腳回到批鬥場,村支書就跟上來,宣布暫停批鬥。
“資本主義為啥不能批鬥?”
“就是,說了啥就不批鬥了?”
“村支書要徇私枉法啦——”
“嚷嚷什麼?”村支書冷著臉吼,他一直在村裏做支書,名副其實的一把手,隻用目光把那幾個挑事的瞪的朝人群裏縮,他才說:“各小隊隊長,集合開會。”
小隊長當然也包括還被綁著的胡大河他們。
發生什麼來,批鬥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這可前所未有。
從頭懵到尾的胡大河他們,膽戰心驚著來到開會地點,村支書家裏。
眾人一進門,村支書就宣布說:“批鬥李平一家的事以後就別提了,中間有誤會。”
沒等他們議論,村支書就敲敲煙袋:“認字的都來看看這份文件。”
幾個小隊長圍上去。
“我就說自己是冤枉得了,”胡大河指著那份被撕爛的文件激動了。
“寧市水產合作社咋給我們村文件了?”有人發出疑問。
“沒看見上麵寫這名字嗎,”胡大河指著文件,“這不是寫著呢嘛。”
可不是寫著呢嘛,李紅旗幾個字可沒被撕的認不出來。眾人立馬顯得安靜起來。
“魚類1毛5,黃鱔2毛,你們說這事兒咋弄吧,”村支書傳達完就抽著煙袋沉默,把問題交給他們思考。
集體的東西賣去合作社,這是可以的,但也得經過縣裏批準啊。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肯先開口。
“把李紅旗,李平,都叫過來,”村支書說。
負責傳話的人很快去而複返,說:“李紅旗不肯過來。”
一想就知道是為什麼,大家夥兒都看向村支書。
支書嘬著煙袋沉默了一會兒:“我過去看看。”
李家的幾口子人都被暫時關在牲口棚,支書家距離不遠,抬腳就到了。
牲口棚附近圍著一圈兒人,正罵罵咧咧的熱鬧,也是了,村裏很久沒批鬥過人了,群眾的情緒高昂。
支書一到,幾個娘們兒就追著問為啥不批鬥。
“是呀支書,我也想知道,”本蹲在牆角挨罵的李紅旗聞言站起身高聲問。
這事不弄明白不行,誰想憑白擔上資本家的罵名?這影響深遠。
這點支書明白,習慣性抬手揉了揉唇角。
“李紅旗他們走資本主義的事是誤傳,剛才都跟各個小隊長探討過了,都一致認為這是誤會,以後誰都別提了,”他輕描淡寫。
“李夢親口說的,還能有假?他們可是一家子,”資本家是人民公敵,群眾可不是好糊弄的。
“就是,”其他人都跟著附和。
誰有功夫應付他們?村支書拉長了臉:“李夢自己都說不清楚李紅旗幹了什麼,僅憑一句話咋能定罪?以後都這樣還過不過日子?”
人群中立馬響起叫板聲,高喊:“就沒有說不清的話,李夢呢,出來把話說清楚咯。”
“剛才還看見她。”
“哪兒呢,哪兒呢。”
“別跑啊。”
“別拉我,”李夢漲紅了一張臉,被幾隻手推到人前來。
支書神色複雜的看著她:“說吧,一家子能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一家子......這話像把利劍,戳的李夢心神大亂。她當時就是氣不過,想著把李紅旗搞臭,沒想把一家人都牽連進去......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她能把說出去的話收回來嗎?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