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把你難住了?”
陳子昂站著看笑話。
剛想懟他兩句,李紅旗望著水產市場的大門,由衷的笑了,她抬腳就走。
“放棄了?”
被笑的納悶的陳子昂追在後麵,覺得這不是她的風格。
果然,她在附近的供銷社商場裏買了兩包煙,又返回去了。
“大爺,我是安南村來的,”李紅旗笑眯眯的把兜裏的香煙拿出來,“剛在商場裏買的,跟我們鄉下不一樣,您嘗嘗這味兒正不正。”
瞅了一眼,是萬寶路。
老眼一亮的大爺摸著遞到手裏的煙:“銷到市裏和村裏的是兩個路子,當然不一樣,不過這煙不錯,上級都愛抽這個。”說著把香煙放到鼻子下聞。
外國貨能差嘛。
一包萬寶路香煙夠一個家庭吃半月糧。
李紅旗不心疼,把整包都塞到老頭兒手裏:“我頭一次來水產市場,您老跟我說說裏麵的事唄。”
那整包的香煙壓根沒拆,轉手賣了就是錢,熟練的把香煙塞進外衣兜裏,老頭兒臉上掛了笑,讓她進去說。
“裏麵的事可多了,你想知道啥?”
“想賣點魚蝦啥的,黃鱔裏麵要嗎?” 李紅旗笑眯眯的。
“水產市場還能不要這些東西啊,”老頭兒說話有點傲氣,“不過你得找人介紹,沒人介紹可弄不了。”
熟人好辦事嘛,沒急著求人,李紅旗反倒問:“裏麵都有那幾個管事的?”
“管事的海了去了,不過你得找黃幹事,他專管這類事,剛才我還看到人在院子裏逛,估計這會兒就在辦公室,”老頭兒如數家珍。
從水產的種類,價格,扯到黃幹事身上,不用李紅旗開口,老頭兒就揮發熱情領著她去見人。
白白胖胖的人在物資匱乏的年代太少見了,黃幹事就是,跟了彌勒佛似的。
“這是俺們家親戚,有點水產想賣到咱們這來,”老頭兒有點諂媚的朝黃幹事遞煙。
“啥水產,有多少?”黃幹事把煙接過去,揮手讓老頭兒先走。
沒用香煙賄賂那一套,李紅旗格外憨實的說:“有鯽魚,黑魚,黃鱔,還有河蝦,河蚌這些,每天能有......七八百斤。”
“太少了,”黃幹事頭也不抬的說,“每種有上千斤還差不錯。”
他們所在的省份是平原地區,土地,水資源豐富,水產更是銷往周邊幾個省份,幾百斤不夠費勁的,壓根看不到眼裏。
李紅旗眨眨眼:“上千斤也不是不行,就是價格方麵您得多寬鬆點兒。”
黃幹事停下手裏的動作:“你那裏來的?甭管多少都得要地方上的證明。”
“我是河撫社安南大隊的,沒有隊裏的同意我也不敢來呀,上千斤沒問題,”李紅旗睜著眼瞎說。集體財產個人買賣那是犯法的。
黃幹事了解的點點頭:“魚類2毛,黃鱔2毛5,;下次把證明拿給我看看。”
這跟看門老大爺透露的價格一樣,看黃幹事的樣子也不能在爭取,李紅旗一口答應了。
她沒歡天喜地地走,而是說:“您給我開個證明,下次我好直接找您,要不然門都不好進。”
黃幹事笑了:“老趙不是你親戚嗎?”
看門的就是老趙,李紅旗不好意思了。
誰會為難一個笑起來發甜的小姑娘, 而且這走後門這事時時刻刻都在發生,黃幹事開了憑證,告訴她送貨時間。
邁出水產市場的大門,李紅旗握著手裏的證明暗道自己運氣好。
她衝著看門的老趙得意一笑,把拆開的香煙丟過去。
“這事兒成了全靠您老,這煙您留著自個抽。”
“得嘞,”老趙揚揚手,也高興自己得了兩包好煙。
“你怎麼也不給我留一根?” 從進門就沒說過話的陳子昂酸了。
“啊?”
李紅旗哈哈笑著拍腦門。隻顧著辦事,把他給忘了。
“抽煙有害健康,咱們吃飯去,”她真餓了。
“你說話一套一套的,”陳子昂沒聽說過那話。
“走走走,”李紅旗跳上自行車讓他找家飯館兒。
為人民服務和堅決抵製資本主義,這一套詞到哪個店鋪都適用,飯館裏的服務員都跟老幹部似的嚴肅,牆上貼這是偉人畫像和經典語錄。
要了兩碗雞蛋麵,一碟子紅燒肉。
在多要點飯菜?
沒有。
飯館裏的糧票和肉票也是固定的,一天的賣完了就沒了。
味道純正濃香,普通人家多數吃豆麵,玉米麵,健康是健康了,吃多了嘴淡啊。
“一點看不出來你是能買萬寶路的人,”陳子昂嘖嘖嘴,看她大塊跺自己都不忍心下筷子,幹脆就放下,看著她吃。
就見李紅旗舔舔唇角的油漬,說:“窮慣了,家裏頓頓雜麵稀飯,我嘴裏快淡出鳥來了。”
嘴裏淡出鳥?
陳子昂想了半天,笑了。
“哈哈哈哈。”
他抖著肩膀笑的不能自己。
“有那麼好笑嗎?”李紅旗翻白眼。
“嘴裏淡出個鳥來,哈哈哈哈......你說話,怎麼,這麼好笑啊,”陳子昂笑的肚子疼,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這麼多人看著呢,李紅旗真是懶得理他,嘟囔說:“改天我給你講幾個笑話,笑死你算了。”
“我不行了,”揮著手,陳子昂根本停不下來。
等他笑個夠,李紅旗也把飯菜掃光了。
出了飯館的門,她四處望。
“我今天就不去廢品廠了,你自個去吧,”她說。
“你氣量這麼小?”陳子昂挑眉,“我不就是笑了幾下嘛,不值當生氣。”
她是這麼小氣的人嘛,腦殼殼有病。
李紅旗隻能白他一眼,解釋說:“我是怕耽擱到天黑,還得回村呢我。你要是去廢品廠就麻煩你順便找一下有沒有我要的書,謝了啊。”
“你真不去啊?”陳子昂騎著自行車跟在她身邊。
“廢話嘛,”李紅旗頻頻翻白眼。
陳子昂還是跟著,遊說:“肯定能趕上車,不行我把你送回家。”
“非讓一起幹嘛,你自己不敢去?”李紅旗就納悶了。
“咱們不是朋友嘛,在說了,你多好玩兒。”
想起淡出個鳥,陳子昂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