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現在都是一夥兒的,這還不是小意思嗎?”劉小旺齜牙笑著拍胸脯。
李紅旗也跟著笑:“我先謝你了。不過這事得抓點緊。”
“你們說啥呢?”
雙手插兜,帶著一身晨光的陳子昂,遠遠走過來。
“你來的正好,”劉小旺猴到他身邊,壓著聲兒眉飛色舞的把見不得光的事說給他聽。
看著李紅旗‘嗯’了聲,對於他們混在一起的事陳子昂一點沒意外。
“對了,”劉小旺拍拍腦門,“上次我在你家看到數學課本,你沒來之前李紅旗正跟我說這事兒。”
“數學課本怎麼了?”
“她讓我幫忙找那些亂七八糟的書,”劉小旺搭腔。
陳子昂直接看向但聽不語的李紅旗。
眼睛一亮,李紅旗期待的點頭。
就像劉小旺說的,數理化是亂七八糟的東西,現在的學生說好聽了是學生,實際上就是半學半農,學校裏上午讀報上政治課,下午勞作,根本沒有正經課程,數理化更是直接摒棄。
她的課本被李夢撕的粉粹,想考大學連書都沒有那不是做夢嘛!
更操蛋的是課本不是想買就能買到,得托人找,看誰家有舊課本,數理化那些書更是鳳毛麟角。
“你要那些書幹嘛?”陳子昂好奇。
幹什麼也不能讓你知道啊,李紅旗早就想了借口。
“我在舊報紙上看到一則報導,說是化學方麵的,覺得有意思就找書研究一下,”胡扯起來臉不紅心不跳,表情嚴肅。
“是嗎,什麼報紙?”陳子昂習慣性看報,報紙上好多年不刊登那些了。
“我改天把報紙找出來讓你看看,”隨口敷衍,李紅旗問他都有什麼書。
“化學,數學,地理,”陳子昂眉頭一挑,“這些你都要?”
“嗯嗯嗯,”李紅旗巴巴點頭。
他一攤手:“我也沒有啊。”
“......”
合著你小子逗我玩兒?
李紅旗扯扯嘴角:“劉小旺說你有,你就別謙虛了,我借來看看就還你。”
斜睨了大嘴巴的劉小旺一眼,在說自己沒有就顯得小氣,陳子昂點著頭說:“我盡力。”
告別兩位騷年後李紅旗又去找了‘管理’黑市的人。
正二八百的說,就是負責通風報信的老頭兒,檢查的來了全靠這老頭兒的一嗓子,在黑市上出沒總要跟這類人打好交道。
一瓶紅糧大曲,兩包大前門香煙,在土煙橫行的時代能抽得起大前門那都是排麵人,這禮很是不錯了,且煙酒這玩意兒沒有那個老頭子不喜歡的,李紅旗又慣會與人打交道,跟老頭聊著天兒咂小酒,半天的功夫成了莫逆之交。
“你可真行啊二姐,”李安一臉迷弟樣兒。
“你小子要學的多著呢,”李紅旗把李安兜裏的錢都掏出來,一算賬,花出去的加上剩餘,兩天還沒一百塊錢。
不過這一百塊擱在現在的七十年代,能買幾十平。購買力不是一般的流弊。
“走,忙活這麼久咱們也該享受一下勞動成果。”
“咋享受?”李安的小黑臉都亮了。
姐弟倆長的很像,都是濃眉大眼,挺直的鼻梁,看起來倔強極了。隻不過李紅旗多了一對兒酒窩,笑的時候讓人覺得這姑娘真甜。
這是個勞動最光榮的時期,一切娛樂設施都是靡靡之音,重點是壓根也沒啥子娛樂,除了看電影兒。
物資嚴重匱乏的年代,吃香的喝辣才是首選。
去供銷社,買東西。
“為人民服務。”
“堅決打擊資本主義。”
跟售貨員大嬸對完暗號李紅旗就瞅著貨架看,最顯眼的位置放著日常生活用的油鹽醬醋......有了。
李紅旗指著玻璃櫃子:“麥乳精,蜂王漿,雞蛋餅幹,每樣拿一盒。”
七十年代唯一的營養品,麥乳精,它絕對是奢侈品,有錢人才會買這個,拿去送禮。
還有蜂王漿,雞蛋餅幹,都是純手工製作不添加任何添加劑,口味特別好,當然了,也特別貴。
都是高級零食,靠勤苦勞作的農民是不敢奢侈的,李紅旗小時候跟別人沒什麼不同,她也沒吃過,因為家裏窮,買不起,現在她有能力了,家裏的生活自然不能再跟以前一樣苦。
買回去孝敬老奶奶。
想著能孝敬家裏人,她就恨不得把供銷社搬回家。
另一邊,李安齜牙咧嘴的衝賣貨的小姑娘笑,套近乎:“你在方莊上過學?我看你眼熟。”
“沒有,”姑娘夾了他一眼。
“但我就是看你眼熟,”李安半趴在櫃台上,賊兮兮笑著,“你叫啥名字?”
“你叫啥名字?”姑娘把手裏的本子合上,略帶無奈的眼神朝李紅旗看,買完了她好轟人。
“李安,我叫李安,”踹這激動,李安覺得自己戀愛了,走路的姿勢都發飄。
“哎,”李紅旗騰出手在弟弟眼前晃,想不明白傻了吧唧的李安上輩子是怎麼走上那條路的。
一開始打架鬥毆,後來攔路搶劫,是因為窮吧!
“咋了?”李安一臉傻笑。
“沒什麼,”忍下湧上來的辛酸,李紅旗問他,“喜歡剛才的小姑娘?”
“什麼呀,”李安羞澀鳥。
“喜歡天仙姐也給你想辦法,前提是你要好好幹,走正路,”她最怕的就是重蹈覆轍,眯著眼睛朝供銷社的方向看,正瞅見剛才那位姑娘也在隔著窗戶朝他們看。
兩個人的目光撞上,嚇得小姑娘閃身不見了。
有戲!
擱現在,十五六歲就開始談婚論嫁一點不早,到了20歲就算是晚得了,李紅旗覺得有必要讓李安早點結婚成個家。
買這麼多燒錢的玩意兒回家,一頓說教是少不了得,但大多是給老奶奶買的,李大河他們也就是嘴上說說,不會讓孩子們不孝順老人。
推著心疼錢的宋翠蓮去做飯,李紅旗把剩下的錢全給了她。
“你那來的錢買那些東西?”
多日不見的李夢,攔住要回房休息的李紅旗。
自打出了李夢和楊建業的事後家裏人嘴上不說,心裏卻是或多或少生李夢的氣,整個公社的人都在指指點點戳脊梁骨,擱誰都受不了。
偷著賣魚,走資本道路的事竟然沒人跟李夢說過!
“有事?”李紅旗坐在床邊甩掉鞋子,要休息一下,腿疼。
望著她還帶有傷疤的臉,李夢心裏冰火兩重天。
“我跟楊建業的事是你幹的吧?”她脫口而出。
“嗬,”李紅旗盤腿坐著笑,“人就是這樣,做錯了事就要找個緣由為自己開脫。”
“是不是你幹的你心裏清楚,”攥著拳頭,李夢咬牙切齒。因為除了李紅旗外,她想不來誰會幹出這麼狠的事。
“隨便你怎麼想,”落到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已經很解氣,李紅旗不想跟李夢多糾纏,放下蚊帳躺下睡了。
完全忽視李夢的猙獰麵目。
是夜,距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四輛負重的架子車緩慢的行走在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一個人在前麵拉,一個人後麵推,四五百斤的重量讓他們全都埋著頭看向腳下的方寸之地,直到滿頭大汗筋疲力盡,攥著勁兒來都目的地後才能鬆下一口氣。
雙腿發軟的李紅旗踹這粗氣:“大伯你們去西邊,那是老地方,知道的人多,讓李安跟你們一起,他人頭熟;我們去東邊,兩個小時後甭管賣不賣的完,都必須在這裏集合。”
“哎哎,知道知道,”李誌文一來到黑市就緊張,心裏感激李紅旗想的周到。
這次他們每輛車上都拉了三百多斤,得分開賣,老地方讓給他們發揮是實打實的照顧。
嘰裏咕嚕的車軲轆聲一進黑市就有人問是不是賣魚的。
黑市不知是什麼時候興起,地方不大卻供不應求,節日期間更是擠掉鞋子,畢竟方圓幾百裏就這一個黑市,人們趨之若鶩。
“讓讓,讓讓,讓我們把東西卸下來,”李安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心翼翼的傻小子,嗬斥著擠來擠去的人,讓大堂哥他們卸東西。
李紅旗跟李平一路走一路朝人群小聲吆喝,等來到黑市西邊的時候後麵跟了一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