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
溫庭是個孤兒,他的那間茅草屋別說是八月風高,偶爾刮個小風都搖搖欲墜。
秦傲茗帶著他的一眾狐朋狗友找過去時,溫庭正將不太滿意的幾張字畫丟進門外的破籮筐裏。
抬頭便見幾名樣貌不俗的男子風風火火的走過來,等到了門口卻又突然變得拘謹起來,“溫公子......”打了聲招呼後秦傲茗支支吾吾的開了口。
“溫公子,我今日前來是想求一幅字帖,你盡管開價,多少錢我都願意買。”
溫庭聞言眉頭擰起,臉上漸漸顯露出不快,也不知是秦傲茗的哪句話哪個字惹怒了他。
溫庭姿容清冷,似昆侖美玉,比秦傲茗那張桃花臉還要好看上幾分。
此刻那塊美玉上似乎蒙上了一層霾,“不賣。”冷冷丟下兩個字後溫庭轉身欲進茅草屋。
秦傲茗見他要走眼疾手快的伸手將他攔了下來,軟磨硬泡道,“別急著拒絕啊!說吧!怎麼樣你才願意給我字帖?”
溫庭掃了眼橫在麵前的手臂,聲音又冷了幾分,“不賣。”
“不賣的話,你送我一幅?還是說要拿什麼東西來交換?”秦傲茗態度十分誠懇,“溫公子,這字帖對我來說很重要,你就幫幫我吧!”
河間府鼎鼎大名的秦少何時這麼卑微的求過人,跟他一起來的那幾個人一個個見鬼般的表情。
“不送。”
“你別不識好歹啊!秦少都開口求你了,不就是一幅字帖嗎?”
那幾人看不下去出聲為秦傲茗打抱不平,誰知溫庭冷笑一聲推開了秦傲茗,隻留下一道清絕的背影。
木門重重關上,有幾根茅草飄飄揚揚的落下來。
“他清高什麼啊?念書念成他那副迂腐德行,就算日後高中狀元在朝為官,我看他也活不了多久,一點都不會變通。”
“還說!”
秦傲茗狠狠踢了下說話那人的膝蓋,“本來還想著死纏爛打求他鬆口,現在倒好,直接把人給得罪了。”
他煩躁的抓了下頭發,腦中浮現的竟是那晚餘幼容清冷的臉。
“那個野丫頭還說溫庭沒那麼難說話,我看她連溫庭是誰都不知道吧!除了那張臉還能看,她連餘大小姐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閉嘴。”
秦傲茗聽不得有人說餘幼容的不是,正準備敲門再求一求溫庭,門突然開了,不等他露出喜色,一盆冷水劈頭蓋臉潑了過來,風一吹,凍得幾人牙齒直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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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幼容是傍晚時分來找溫庭的。
見到穿著一件單薄棉衣的女子,溫庭劍眉擰成了一條,隨後恭敬作揖行禮,“老師。”
餘幼容見他行禮也沒說什麼,之前已經說過了很多遍,偏偏這孩子擰著一根筋,怎麼說都不聽。
實際上溫庭比餘幼容還要大上一歲,但因為他一直叫她老師的緣故,餘幼容也就情不自禁將他當成孩子了。她抬頭瞧了眼破敗的茅草屋,“你搬去四合院吧。”
這句話她也說了無數遍。
“我住在這兒挺好的。”害怕吹太久冷風麵前的人會著涼,溫庭將餘幼容請進了茅草屋,又倒了杯熱茶給她。
見她抿了一口才問道,“老師有什麼事要吩咐?”
在傅文啟之前,溫庭是唯一知道餘幼容是陸聆風的人,這兩年餘幼容的很多事也都是由他出麵。
“是有一件事。”
餘幼容放下茶杯,隨手拿起溫庭今日剛抄的詞,是《九歌·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
“這字又精進了。”
“與老師相比還差很多。”溫庭說著掃了眼餘幼容拿著宣紙的手,纖纖軟玉,如削春蔥。
隻一眼又覺得不成體統,匆匆離開。
餘幼容跟溫庭的關係並不需要周旋客套,她將那宣紙卷好,“這字送我吧。”
溫庭聞言眉頭擰得更緊。眼前這人從未拿過他的字或畫,或許他的字畫在別人眼裏很值錢,但在她眼裏,說句妄自菲薄的話,她不一定瞧得上。
他將餘幼容卷好的宣紙奪了過來,當下又覺得自己的舉止有些失禮,“老師喜歡,我再寫一幅。”
“這幅就挺好的。”
“不好。”第一次她想要他的字,他想寫的再用心些。
論執拗餘幼容從來不是溫庭的對手,她點點頭,“行吧。那你寫好後送到秦府交給秦傲茗。”
溫庭麵上一滯,心想什麼人能讓老師親自出麵求他的字。秦傲茗?不認識。
他從不過多追問她的事,隻回了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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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溫庭將用心寫了一夜特意裱好的字送到秦府時,連秦傲茗的老爹秦瑞都驚動了。
秦傲茗聽完小廝的通報是從床上滾下來的。
等到一家子人將溫庭奉為貴賓迎到前廳後,秦傲茗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
“是你?”
看到秦傲茗的第一眼溫庭就認出來了,隻是他實在想不明白老師怎麼會認識這種紈絝公子哥,還特地出麵替他求字。
秦傲茗咧嘴一笑,“不就是我嘛!”隨後又問,“莫非溫公子是被我昨日的誠懇感動了?”
溫庭未回答他的話,而是將手中的卷軸遞給他,“老師讓我交給你。”
“老師?原來溫公子還有老師啊!”這件事秦傲茗倒是第一次聽說,他正好奇溫庭的老師是何方神聖,打算繼續追問時,他老爹秦瑞小心翼翼的捧過了他手中的卷軸。
秦瑞喜好收藏字畫,但溫庭的字和畫他卻一幅都沒有。
拉開卷軸,筆走龍蛇,鐵劃銀鉤的字體躍然紙上,秦瑞心中震撼萬分也由衷的讚歎道。
“筆掃千軍,姿態橫生,溫公子這字氣勢磅礴,日後必成大家啊!”
溫庭的字他以前也見過一兩次,當時便覺得後生可畏,而眼前的這一幅無論是從形還是韻都無可挑剔,甚至比他之前見過的那幾幅還要好上許多。
秦瑞平時覺得他這個兒子挺不靠譜的,又因為他自幼患有喘鳴之症不敢太苛求於他。沒想到他竟然不聲不響的結識了溫庭。
沒有哪家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身邊多些良師益友,此時此刻,秦瑞看向秦傲茗的目光都變得柔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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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柔精心打扮了許久才趕過來,結果連溫庭的麵都沒見到。
據說,為了這幅《九歌·山鬼》秦家父子、父女、兄妹三人差點反目成仇,最後還是秦傲茗力排萬難守住了這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