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砰！”又是一聲巨響，池小溪被硬生生地砸醒了，頓時疼得一陣齜牙咧嘴。

　　“啊呸！咱是肉做的，不是石頭，輕拿輕放是美德知不知道！”

　　池小溪剛被從麻袋裏放出個頭，張口便是一聲怒罵，那脆亮的語調，氣勢頗足，毫不含糊。

　　“喲，這聲兒，還挺脆亮。”

　　一個捏著嗓子，有些膩歪的聲音傳入耳中，池小溪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抬頭一看，一眼之下，不得了，簡直看到一張活脫脫的災難現場！

　　這一張臉塗得，跟吊死鬼一樣的白，那兩張大唇瓣，卻是跟充血似的紅。

　　這等妝容，若是臉蛋漂亮些倒是也能撐得起，但偏偏這是一張溝壑縱橫的樹皮臉，慪得池小溪差點沒把隔夜飯給吐出來。

　　但池小溪素來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她那腦袋瓜子多靈光啊，一下就判斷出了眼前這人的身份：這是勾欄院裏的老鴇呢。

　　甭管是誰幹的，反正自己現在，是被人賣了，還賣進勾欄院。

　　池小溪心思轉了幾秒，下一秒，她唇角一彎，臉上笑容綻放，眼角微挑，稚嫩中竟是也透出了些許不一般的韻味來。

　　“媽媽，人家這細皮嫩/肉的，可經不得摔。”

　　那張媽媽聽得她這一聲柔柔的叫喚，這敢情上道啊，這瞧著，簡直像那特意教養了好幾年的熟貨呢，怎麼不像是被擄來的？莫不是搞錯了？

　　張媽媽雖然心裏暗自疑惑，麵上卻已是笑臉相迎，“喲，是媽媽行事不周，讓姑娘受苦了，快些起來，讓媽媽好生瞧瞧傷了哪兒了。”

　　張媽媽剛伸手把池小溪扶起來，池小溪就“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大眼睛說含淚就含淚，水汪汪的，一副我見猶憐的小模樣。

　　然後，池小溪開始“咚咚咚”地給她磕頭，聽那聲響，可真是賣力至極，毫不含糊。

“媽媽，我看到您，就像是看到再生父母一樣親切呀！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呀！”

　　池小溪這一開腔，張媽媽臉色微微變了變，她心裏暗哼一聲，原來以為是個熟手，倒原來還是一樣的套路，這就開始求饒上了。

　　張媽媽自以為已經洞悉了池小溪的所有把戲，不想卻聽到她如此這般的一番哭訴——

　　“媽媽您不知道，以前我是茶樓裏唱小曲兒的，名喚蘿陽，因著這一把清亮的好嗓子，一直都頗為得眼。不料，卻也因此遭到了其他姐妹的嫉恨，她們聯合排擠......

　　最後我，我被嫌棄是......是青果子，吃著牙酸，不會伺候......就這麼硬生生地被她們截了所有生意，到最後，連個翻牌子聽曲兒的人也沒了......”

　　“嗤......”池小溪正賣力地演戲，冷不防聽到一聲輕輕的嗤笑，她臉上神色一僵，心道自己這是演砸了？

　　可抬頭看，張媽媽已經完全是被套進去的神情，那聲笑，似乎不是她發出的，池小溪心道，難道是自己的腦瓜子被砸壞了，都產生幻聽了？

　　張媽媽是真的有些被唬住了。

　　“那，後來呢？”

　　池小溪重整旗鼓，再接再厲，“她們斷了我的後路，我連小曲兒都唱不下去了，我，我就離開那茶樓，聽說這京城機會多便來了！我一個隻會唱曲兒的小丫頭，除了這點子姿色，還有什麼能耐呀......

　　後來，我就隱姓埋名，找機會進了一個大宅院，原本打算在那深宅裏安安分分做個小丫鬟，卻沒想到，這一張臉又給我招來了禍端，我被那家老爺看上，還沒做上成為姨太太的美夢，就被當家主母算計上了。

　　我為逃命，便隻能一不做二不休，擄了所有能擄走的金銀首飾，打算當掉之後，找一個地兒，堂堂正正！賺盡天下所有男人的錢！讓天下人都知道，這天下第一花魁是我，蘿陽！”

　　“啪啪啪！”

　　張媽媽聽到最後，已經忍不住鼓起了掌，她竟然被這小丫頭的故事唬住了，臣服了。

　　池小溪一抹眼淚，激動地抓住張媽媽的手，“雖然過程不一樣，但是結果卻是好的！蘿陽遇到了媽媽您！媽媽，你能幫我實現這個願望嗎？”

　　張媽媽聽了池小溪的這一番高談闊論，渾似撿到了寶似的，憑借這姑娘的姿色，還有這從內而外散發出的悟性，倒真的能往花魁的方向上培養培養。

　　張媽媽心裏樂開了花，表麵上卻沒露聲色，隻故作遲疑的模樣，“媽媽這兒，可不是誰都能做花魁的。我這給你掛出去能幹啥，你懂嗎？說你是青果子，委實不為過，怕是又澀又酸。”

　　池小溪的臉上染上了兩朵紅雲，似含羞帶怯的初嫁小娘子，聲音都低了幾分，“蘿陽，開過那竅了。”

　　這滿嘴都是瞎編亂造的話，唯有這一句是真的。

　　那些混賬話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蹦她都麵不改色，現在說句真話，池小溪的臉倒真的熱了起來。

　　池小溪臉上滿是不勝嬌羞的神色，聲音更是柔得能掐出水兒來，“蘿陽這賤身，可還能入得媽媽的眼？媽媽您人好心善，不若就給蘿陽這個機會？

您也無需費心，左右隻需掛個牌出去，說您這兒新來了個蘿陽姑娘，也不礙什麼。

這男人大多圖個新鮮，媽媽把勢造好了，蘿陽爭一把氣，之後便一直都是媽媽您的搖錢樹！”

　　張媽媽的眼中微閃，她揣著手圍著池小溪轉了一圈，瞧著這丫頭，亭亭玉立，整個人都跟清新如幼鳥出穀，清純中又帶著些許韻致。最主要的，她這張小嘴，會來事兒。

　　她伸手，在池小溪的身上捏了一把，池小溪還沒罵出口，張媽媽就已經咯咯笑了起來，“身條不錯，嫩生得一掐一把水兒，倒是不錯。”

　　池小溪咬咬牙把反手一巴掌打人的衝動壓了下去，臉上掛著十足乖巧到位的笑。

　　張媽媽那一手的算盤打得精明，心裏雖然已經喜不自勝，麵上依舊是一副思慮再三才艱難做出決定的模樣，“媽媽我看你是個乖巧懂事的人兒，罷了，便給你一次機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