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被上官冰焰毫不猶豫撇下,身體還是常態的男人,亦是他。
直到今天,元禮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副鬼模樣。
一切都緣於六年前一場高燒。
他甚至記不起來自己當年發病的原因,隻知道那次病好之後,就落下了這麼一個病根,時不時身體縮小,變在一個三歲孩童的模樣。
十幾年了,不斷地反反反複......
元禮的病來得突然,也來得怪異,怕被當成怪物,元家不敢聲張,極力掩藏的同時,偷偷地派人調查原因。
然而幾乎全世界的名醫都試過了,也沒能夠找出病因。
就在幾乎放棄的時候,葉詠湘無意中看到了上官知行關於怪力亂神這種事的采訪,如死灰般的心才再一次燃起希望。
上官知行是上官冰焰的堂姐妹,是一名醫生,醫術高超。
葉詠湘想,上官知行既然不否認,又成功過那麼多的手術,應該對兒子的病有辦法?
本來,葉詠湘是要屬意上官知行的。
兩人一旦成了未婚夫妻,兒子的病自然也就不用再遮遮掩掩。
沒想到上官知行早早就結了婚。
無奈之下,葉詠湘隻能退而求其次,將目標改成了上官冰焰。
上官家和元家雖然來往並不密切,但兒子和上官冰焰好歹從小一起長大,又先後在相同的學校上學,關係不錯。
葉詠湘以為牽個線,兩人就能水到渠成。
卻不想,上官冰焰喜歡的人是衛擎風。
而自家兒子,簡直跟葫蘆一樣,明明心裏喜歡得要死,卻死樣麵子地裝高冷......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自家兒子卻十棍子也打不出一個屁來!
葉詠湘越想越火大,越想越憤怒,再也控製不住地拔高了音量,“怎麼就不能用現在這個樣子去纏了?現在這個樣子不是更方便接近嗎?你到底在磨蹭什麼?再這樣磨磨蹭蹭下去,你的病什麼時候能好?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的病心力憔悴,十幾年來就沒睡過一個好覺?你不接近她,怎麼讓上官知行幫你看病?”
“看病?”元禮睨了眼雙眼通紅的母親,“你確定自己一直慫恿、要把我跟上官冰焰拉作堆,隻是為了讓上官知行給我治病?”
沒想到兒子會這樣問,葉詠湘微微一怔,有些心虛地別開了眼,“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如果不是為了你的病......我何必讓自己的兒子去貼別人的冷屁股?”
“兩家雖然交情不深,以上官家人的行事風格,隻要元家誠心誠意,治病這種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不是嗎?”元禮戳破事實,聲音冷了幾個調,“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急巴巴把我跟上官冰焰湊成堆的真正目的?”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能有什麼目的......”葉詠湘結結巴巴,底氣愈發地不足。
對此,元禮沒有太多的反應,隻是淡淡地扯唇,道出一個事實,“爸最近是不是又跟你提離婚,要娶裴知昀?”
“你——”葉詠湘瞪大了雙眼,作夢也沒想到,兒子會知曉一切。
幾秒後就恢複了過來,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回了正常,咬牙切齒,“既然你已經知道,那我也不藏著掖著把話挑明了!是,沒錯,就是因為你爸說要離婚!裴知昀那個賤人!如果不是因為葉家近幾年經營不善生意和影響力一落千丈,那種賤女人怎麼會有出頭的一天?想借此機會把我從元夫人的位置上拉下來,她作夢!”
元禮看著近乎歇斯底裏的母親,沒有說話,也沒有戳破她的幻想。
因為他知道,偏執的母親,是聽不進任何勸說的話的。
父母的婚姻,從來就一場悲劇。
當年,元家也和現在的葉家一樣,因為經營不善,導致元氏欲墜。
兩家談婚事的時候,元冼鋒是有談婚論嫁的女友的,對方肚子裏甚至還有元冼鋒的孩子。
那個女友,便是裴知昀。
隻是裴家當年不過一個不起眼的小公司,對元家起不到任何的幫助。
這種前提下,元冼鋒隻能扛起身為長子的責任,選擇與葉家聯姻。
葉詠湘風光地嫁給了從小就喜歡的男人。
而裴知昀,則不吵不鬧,選擇了退讓。
外人看來,裴知昀是被拋棄的那一方。
然而隻有幾個當事人知道,被拋棄的是葉詠湘。
因為父母自結婚起就爭吵不斷,鬧得雞犬不寧。
結婚後,元冼鋒就直接挑明,他會盡做丈夫的責任,但永遠不會愛上葉詠湘。
葉詠湘從小就眾星捧月,被捧在手心裏寵,怎麼可能接受得了這樣的事?
於是,開始永無止境地大吵大鬧。
開始幾年,元冼鋒還礙於葉家忍讓。
隨著元家的元氣慢慢恢複過來,元冼鋒自然不願意再忍,直接從老宅搬了出去。
裴知昀就是在這個時候重新出現在元冼鋒麵前的。
元禮不知道元冼鋒跟裴知昀具體是什麼時候重新有聯係的,也不想探究。
他隻知道,父母的婚姻本來就是錯誤。
至於葉詠湘說的,裴知昀想趁著葉家出問題把她從元夫人的位置上拉下來,更是無稽之談。
這些年,葉詠湘雖然掛著元夫人的名,但熟悉元家事的人誰不知道,元冼鋒早就跟葉詠湘形同陌路?
要說元夫人,裴知昀才是真的吧。
她跟元冼鋒,這些年都生活在一起。
兩人之間,不過就是差一張證書罷了。
可惜,他的母親看不清、也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不但死活不放手,把所有的錯誤和責任全都歸結到裴知昀的身上。
甚至覺得,隻要跟上官家聯姻,讓葉氏重新站起來,就能夠力挽狂瀾......
元禮想著,淡淡地扯了下唇。
正是因為見識了父母婚姻的不幸,他才不願意承認喜歡上官冰焰,不願意照葉詠湘的意思去做,步上父母的後塵,讓上官冰焰陷在悲劇的婚姻裏,也讓兩人痛苦一生。
上官冰焰喜歡的人不是他,纏著有什麼意思?
沒有理會母親,元禮抬眸,目光越過他看向遠處的長椅。
那裏空蕩蕩的,上官冰焰已經離開了。
大概是去找衛擎風了吧。
也隻有衛擎風,才能夠讓素來清冷的她露出那樣的神情。
盯著空無一人的前方許久,元禮收回目光,轉身離開,留下葉詠湘獨自失控地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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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冰焰思前想後,在心中反複地斟酌了好幾天,還是決定聽從季秋涼的建議,去找衛擎風,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然而就在她終於適應並確定自己重生的事實,和做好心理準備,要給衛擎風打電話的時候,身體卻突然出了狀況。
大概是那天被葉詠湘敲了腦袋留下的後遣症,出院好幾天都沒有任何問題的自己,突然在半夜裏發起了高燒,頭痛欲裂。
怕父母知道了擔心,更怕他們小題大做讓自己住院,鬧個整個上官家人都無法安寧,上官冰焰沒有告訴他們,選擇讓季秋涼陪自己去醫院。
上官冰焰跟季秋涼一起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本意是為了學習忙的時候方便休息。
沒想到,如今會成為最好的掩護。
“怎麼樣?頭還疼得厲害嗎?”季秋涼小心翼翼地攬過緊擰雙眉,氣虛的上官冰焰,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邊催促計程車司機開快點。
上官、季兩家都有司機,兩人也都考了駕照,但怕家裏人知道,也擔心開車途中上官冰焰不舒服,季秋涼才選擇的搭計程車。
上官冰焰頭好像被人拿利器狠狠地捶打,疼得臉色發白,根本就發不出聲音來,隻能輕輕地搖頭。
“難受就閉眼睡會兒,到醫院我叫你。”季秋涼怕惹得她更不舒服,不敢再多說,一直到計程車在醫院門口停下,才輕輕地搖醒閉目養神的上官冰焰,撐扶著她進醫院,掛號,去診室。
剛轉身,前方診室的門突然打開。
兩人看著從診室出來的兩人,瞬間都僵住了。
“怎麼樣?感覺好一點沒有?”
衛擎風身姿頎長,白色的毛衣得他氣質卓爾不凡,愈發的清冷俊雅。
懷裏,橫抱著的女人,不是方憶寧是誰?
方憶寧似乎很不舒服,有氣無力地靠在衛擎風的懷裏,臉色發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大概是怕方憶寧聽不清,衛擎風說話的時候,微微傾下頭。
從上官冰焰和季秋涼的角度看過去,就好像一對情侶在親昵低語。
或許是發現了氣氛不對,原本吵雜的走廊,變得死寂,靜謐得幾乎能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
察覺到異樣的衛擎風滯了下抬頭,對上的是上官冰焰沉如沉潭的雙眼。
沒想到會在醫院撞到上官冰焰,衛擎風愣住,一時也忘了反應。
上官冰焰看著近在咫尺的兩人,覺得自己頭疼得更厲害了。
早就已經結痂的手心,也似乎隱隱灼痛了起來。
她想到了自己這幾天的反複糾結,想到為了跟衛擎風表明心意所做的種種準備,感覺自己就跟一個自作多情的小醜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