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他恭敬施禮:“不知先生可否能祝我達成所願。”
白先生微笑頷首:“當然可以,隻要你想要,我便可以助你得到。”
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先生可知我所求的是什麼?”
白先生看了看已經完全大亮的天空,背轉過身。
“所求再大,也不過是這個天下罷了。”
在盛京裏幾乎每個人都知道沈家的事跡。
沈家助先帝打下江山,尤其是沈家家主沈珩,曾在戰場上為先帝擋下過射來的暗箭,論到涼國先帝的登基,沈家全家上下都功不可沒。
隻是有一個詞叫功高震主。
當全國上下都深知這天下是沈家幫先帝打下來的,提到沈家的次數比先帝還多,先帝難免會在心中生了嫌隙,何況帝王本就無情,於是找了個由頭,將沈家滿門抄斬,從盛京中連根拔去。
沈鈺是沈家唯一幸存下來的人,這麼多年他一直被父親沈珩的舊部保護著。
原本他沒有下決心要複仇的,直到沈珩的舊部因為在朝堂上諫言惹怒了現在的涼帝,被發配到遙遠的寧城北境苦寒之地,在路上饑寒交迫死去了。
他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牽掛的人,都被坐過龍椅的那兩個男人奪去了。
既然上位者無德,他便取而代之,他要替死去的人討回一個公道,也替這肮臟混亂的世界討一個公道。
溫離起身為沈鈺倒了一杯茶,他起身的動作把不斷點著腦袋昏昏欲睡的秦晚兒驚到了,女孩子睜著一雙茫然的大眼睛看著麵前的幾個人,紅潤的秀口微張,臉頰紅撲撲的,看起來格外吸引人。
白先生看了秦晚兒一眼,眸光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無奈和寵溺。
“晚兒,回房去睡吧。”
“不去。”秦晚兒拒絕的很幹脆,她趴在離白先生不遠的桌子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一個人總是會做不好的夢,隻有在先生的身邊,晚兒才能安心呢。”
看著把小腦袋埋在胳膊裏呼呼大睡的秦晚兒,白先生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眸光卻越來越暗。
就是因為我在你身邊,你才會想起那些不好的記憶。
白先生起身離開座位,對沈鈺抬手示意,兩個人一同走出了何安的店門。
清晨的陽光很好,街道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隻是不知為何空氣裏透著幾分渾濁,讓人聞之作嘔。
白先生看著遠處佇立的巍巍宮城,他眯了眯眼睛,伸出了手。
“沈公子,看那裏,你看到了什麼?”
沈鈺凝眸,良久,突然笑道:“看到了滿牆的鮮血,還有數不清的冤魂。”
這話並不是假的,他是真的看到了。
往常總是滲透著淡淡金光的城牆現在看起來格外的灰敗,宮城上方彌漫著不詳的死氣,整座宮城看起來並不像是威嚴高貴的皇宮,更像是一座瀕臨崩塌的牢獄。
“果然是氣數盡了,連凡人都能察覺到了。”
白先生抬眸微笑,他看向了城中四散遊蕩的妖鬼。
“沈公子,這盛京中龍氣已盡,高位上的人氣運到了盡頭,現在正是改朝換代的時候,隻是亂世之中群雄並起,現在並不能確定誰才是最後坐上高位的真龍。”
“先生的意思是?”
白先生轉過身,身形背對朝陽,麵上的表情在陰影裏看不太真切,隻能聽到他清冷的聲音。
“你身上已經有了龍氣,但還不夠渾厚,若是順其自然也能走到最後,隻是天道無常,變數太多。”
況且,他的時間沒有那麼多了,必須盡快想辦法從封印中掙脫。
沈鈺還是沒有聽懂,他看著斂眸沉思的白先生。
“那請問先生,我應該怎麼做?”
“照常做便可。”白先生凝眸,“我相信沈公子不會隻有一個人,你按照原來的步驟照常做便可,待到合適的日子,我自會去尋你完成最後一步。”
沈鈺聽罷施禮道謝,後轉身離開。
溫離從角落中緩緩走出,他看著安靜佇立不動的白先生,眸中有憂慮的光在閃動。
“先生,插手凡塵之事已然是壞了規矩,何況我們插手的還是皇權更迭的大事,這樣做,真的妥當嗎?”
“無妨。”
白先生微笑轉身,輕抖衣袖,“我們回去吧,一會兒晚兒醒來看不到我,又要怪我了。”
晨光中白先生緩步行走的背影散發著朦朦的光,溫離神色惱火的小聲嘟囔了句什麼,片刻後還是無奈的跟了過去。
真不知道先生是怎麼想的,哎,罷了罷了,隨先生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罷,先生做的都是對的。
回到何安,白先生踏進店門的時候,秦晚兒已經醒了,正神情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到白先生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歡快的撲過去,而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動。
“先生,我夢到你了。”秦晚兒有些失神的輕喃。
“我夢到你,殺了我。”
秦晚兒渾身顫抖,她不敢去回想夢裏的場景,那漫天遍野的血色和屍骸,白先生冷漠不帶一絲感情的雙眸,還有那深深刺進自己胸口的冰冷的劍刃,撕心裂肺的讓人無法呼吸的劇痛。
明明隻是一個夢,為什麼她會覺得這般真實,夢中那劇烈的痛直到她醒來還未曾消失。
白先生站到秦晚兒麵前,秦晚兒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
看到了秦晚兒眼中的怯意,白先生輕歎了一聲。
“晚兒,那些都不是真的。”
“是夢......可是先生,晚兒覺得,很傷心。”
秦晚兒抬起了眸,長長的睫毛下是一閃而過的恨意,白先生微愣,他看到秦晚兒咬著嘴唇盯著自己。
“先生,你究竟為什麼帶我來這裏?”
“治病。”
“治傻病?”秦晚兒嗤笑一聲,“先生,如果我每天都做這樣痛苦的夢,那我寧願永遠治不好這病,永遠癡傻,什麼都不知道也好,起碼我會很快樂。”
白先生握緊了拳,他看著秦晚兒一步步的跑離自己的視線,心臟不可抑製的抽痛,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一點點的變的冰冷,甚至比極北之地的玄冰還要冷。
晚兒,我現在做的真的是對的麼?
晚兒,你還會相信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