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沒等慕言開口，自顧自吟誦道：“漢家君臣歡宴終，高議雲台論戰功。天子臨軒賜侯印，將軍佩出明光宮。”

　　慕言聽到此詩愣住了，半晌沒開口。

　　閔霄珩也將這詩句一字不差聽進了耳中，他總覺得這詩裏也無半分詠國之意，反倒像在歌頌......父親和他？

　　他與父親的侯印是天子所賜，天下一半的江山是閔家所打，若不是地位上天生低於皇族一截，他何至於時常被這個笑裏藏刀的二皇子壓製？

　　所以小侄女這是在替他鳴不平嗎？

　　想通了這些，他那一顆心愈發酸軟，見小丫頭正躲在人群裏低頭往自己掌心吹氣，心裏也跟著狠狠一揪，抬步朝她走去。

　　但閔雪苑身上長了眼睛似的，沒等他靠近幾步，那道小身影就瞬間換了個地方藏到別處。

　　他心裏開始愧疚，剛剛怎麼就沒護住她呢？居然讓她受了這種委屈。之後因為閔雪苑的有意疏遠，閔霄珩也無奈了，隻得同她保持著距離，心中卻想著早點派人送她回去，這種場合實在不宜久留。

　　“多虧了這場詩會，才把我們湊到一塊聚著，霄珩，二弟，你們可別急著回去，本宮請你們大吃一頓。”慕擎悠然開口，視線卻是放在閔雪苑身上。

　　“皇兄提議甚好，宮裏實在悶得慌，好不容易出來一次，鎮南侯，你可別因為我對你那小侄女要求嚴格，就記仇啊。”慕言嬉笑著附和。

　　他這話一出，直接將閔霄珩打好的腹稿堵了回去，心中即使不願，也隻能麵色淡淡地道：“臣自然不敢。”

　　“快，去請閔小姐過來，也不算外人，便讓她一起參加，老而，你順便給她賠個不是，跟個小丫頭計較什麼？”慕擎隨口教代身側的侍從，又看了眼一臉不羈的慕言。

　　閔雪苑離得不遠，聽到自己突然被點名，一時有些慌亂，連忙擺手拒絕：“雪苑擔心禮數不周，惹了殿下不快，就不參加了。”

　　“又不是外人，要什麼禮數？閔小姐怎麼輕鬆自在，便怎麼來。”慕擎佯裝慍怒責怪道。

　　閔雪苑想出的借口被他輕飄飄反駁，一下子噎住了，心中再不願也隻能偷偷抬眸向閔霄珩求救。

　　閔霄珩擰著眉看了她一眼，開口道：“既然大皇子盛情相邀，你便也一同吧。”

　　閔雪苑咬著唇艱難應下：“是。”

　　一眾人行了約一刻鐘，終於到了京城最繁華的酒肆。

　　這次閔霄珩沒再給閔雪苑使小性子的機會，霸道地將她拉到了挨著自己的位置坐下。

　　山珍海味擺了一桌，閔雪苑卻隻能眼巴巴看著。

　　因為臉上戴著麵紗，座上賓客又都是皇室子弟，她斷然不可能吃一口菜撩一下麵紗，更不能以真麵目示人。

　　她越想越憋屈，低垂著頭連筷子都沒拿起來。

　　“閔小姐怎麼不動筷？可是飯菜不合胃口？”慕擎打量了她一會兒，溫聲開口問道。

　　“沒、沒有。”閔雪苑連忙答道：“殿下替貼周到，是雪苑自己身體不舒服，擾了各位雅興。”

　　“那閔小姐為何會如此呢？還有你麵紗之下，究竟藏了什麼？”

　　“殿下，雪苑自小在鎮南侯府長大，沒見過大場麵，你步步追問，怕是會嚇到我這個小侄女。”閔霄珩麵色微沉，略帶不善道。

　　文臣和武將的氣場畢竟不同，慕擎在朝上見的都是文縐縐的百官，閔霄珩脾氣一上來，即使有意克製，還是讓他感覺到騰騰殺氣撲麵而來。

　　他有些尷尬地笑笑：“是本宮多言了。”

　　“雪苑，你吃不下便不吃了。護城河上現在正熱鬧著，我看到許多與你同齡的女子，你去和她們玩玩，一會兒我帶你回家。”閔霄珩看向閔雪苑時，目光都一瞬間溫柔起來，語氣也不自覺放輕了幾分。

　　閔雪苑乖巧地點頭，起身朝他們行了個禮：“那，雪苑便先行告退了。”

　　直到閔雪苑的背影消失，慕言才意味深長地看向閔霄珩：“鎮南侯，你把這小丫頭護得可真嚴實啊，本皇子難道還能吃了她不成？”

　　閔霄珩垂眸不語，麵帶幾分慍色。

　　“吃你的飯。”慕擎拿扇子敲了下慕言的胳膊，責令道。

　　三人各懷心事，繼續著這場沉默壓抑的聚餐。

　　吃到一半，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閔霄珩豎起耳朵聽，敏銳地捕捉到一聲變了調的驚呼：“不好啦！有人落水了！”

　　他眼皮驚跳了下，“噌”地起身就走。

　　或許親人之間真有某種神秘的牽扯，他從鬧哄哄的人群中一下子就鎖定了那個在河麵上撲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