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躲開!”紀連笙一把推開呆在原地的於澤心,自己也順著反推之力向另一邊就地一滾。
“轟——!”
“嘩啦啦!"
滿地狼藉。
離我們不遠的木桌已經被砸了個粉碎,上麵的杯盞茶壺也全部碎了一地,在我們原來的腳下,樓層被擊穿,露出了一個巨大的黑洞。
那妖怪似乎沒料到這裏的樓層這麼不經砸,跟著那個黑洞一起摔到了樓下。
“現在立刻跳窗。”紀連笙快速衝到窗戶邊,打開它就讓於澤心趕緊跳。
於澤心腿都軟了,哪還有力氣跳窗?
“我......我不會啊......”
親爹,二樓這麼高,這往下一跳,還能有命在麼?
紀連笙氣得牙癢癢。
這個拖油瓶!
“你要是不想跳,那就在裏麵等著被妖怪吃了吧。”紀連笙說完,也不管於澤心會不會按照她說的去做,直接縱身跳了下去。
在地上順勢一滾,紀連笙剛想跑,心中卻一猶豫,回頭看了一眼客棧的二樓。
“嗷嗷——!”
不妙,妖怪爬出來了!
紀連笙來不及多想,撒開步子就往外跑。
然而她還沒有跑多久,那隻妖怪竟然破開窄小的窗戶追了出來,一直緊盯著她不放。
這麼迅速?莫非於澤心連反抗都沒有,就被它一口吞了?
紀連笙一時間心緒紛亂。
不過她現在也沒有哀悼亡伴的功夫,因為妖怪已經借著妖力衝到了她的前麵,堵住了她的去路。
這個張著血盆大口的家夥難道不知道什麼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嗎?已經吃了一個,還嫌不夠飽,真是頭豬!
紀連笙心裏恨聲大罵,麵上卻不敢有半分示弱或者的緊張的表情流出。
這個家夥也不知道是狼,還是蛇變出來的,不過像這些野獸,你越顯得害怕,他們就越會撲過來把你吃了,你若鎮鎮定定的,它們說不定會因此忌憚你一分,不敢輕易動手。
這樣,起碼爭取了點可以逃跑的機會。
紀連笙的手心漸漸全部都是汗,她的眼睛死死盯住那隻妖怪,身子一動不敢動。
說到底,她就算會點功夫傍身,那也比不過這些力大無比,殘暴嗜血的妖怪啊!
正在此刻,一陣狂風突然從遠處迅速掠來,紀連笙被風沙迷了一下眼睛。
心裏頓時一涼,紀連笙隻能憑借本能往旁邊撲過去。
“咚——!”
一聲巨大的聲音霎時在這樣寂靜的夜色炸開,朧月昏暈下,隱隱爍爍照出了那被炸開的碩大土坑。
紀連笙看著有這樣破壞力的妖怪,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跳了出來。
救命啊,救命啊!有沒有人拔刀相助一下她這個快成盤中餐的弱女子啊?
眼瞅著妖怪轉過身又向她撲了過來,她的眼睛迅速掃向四周,企圖找一個可以突破的點,然而就在這時,她突然看見遠處一棵大樹的樹梢上站著一抹飄然白影,挺拔直立,不落凡塵。
那是個人嗎?
這是紀連笙的第一反應。
不會又來一個妖怪吧?
這是紀連笙第二反應。
然而不管如何,她都決定先把那一聲喊出來再說。
“那邊的神仙哥哥,救命啊!”
果然,她的聲音剛落,撲過來將她壓倒在地的妖怪忽然渾身一僵,立馬放開她,回頭警惕地看向了她手指的方向。
白衣人終究沒有袖手旁觀,他輕飄飄地從樹梢上飛了下來,悠悠落在了我和妖怪十步之處。
“......”紀連笙不知怎麼,竟覺得有些無語起來。
這個人會飛,那他還是人麼?
既然他不是人,還能是什麼......
紀連笙默默看了一眼上一刻還是客棧掌櫃的妖怪,暗自咽進了一口口水。
“我找了你許久。”白衣人突然開了口。
他的聲音很輕,飄飄渺渺的,像山間雲霧,又像朝暉夕霞,漫不經心中,似乎帶了冰天雪地的孤傲寒冷。
那狼頭蛇身的妖怪看到來人,居然全身毛發都豎了起來,一雙野獸的眼睛滿是血紅之色,他的嘴巴裏不時發出“唔嗚,唔嗚”的聲音,好像是在向白衣人發出挑釁,又好像是在發怒,滿心滿眼都是痛苦和怒火。
他們之間有過節?
紀連笙的眼睛一亮,被撲倒在地的身子悄悄往後麵的茂林裏移動。
“還用我動手麼?”白衣人輕蔑地看了一眼他麵前全身戒備的妖怪,麵色淡淡。
氣勢好強!
紀連笙暗暗佩服了一把,身下的動作卻不停,她一邊緊緊盯著白衣人和妖怪的一舉一動,一邊繼續往後移動,忽然,她似乎看到白衣人對她輕輕笑了一下。
心裏一驚,紀連笙下意識就停住了動作。
那妖怪竟然沒有害怕地逃跑,反而露出滿口利牙向白衣人撲了過去,它想將這個人從皮到骨全部撕扯下來,咬個稀碎。
好樣的,給他點顏色看看!
紀連笙在心裏大喊。
讓他對她不懷好意地笑!讓他對她不懷好意地笑!!
“可惜了。”白衣人見此情景,居然沒有半點害怕,反而滿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抬起右手,輕輕在空中畫了一個奇怪的符印,符印亮著輕微的白光緩緩向前,可就是這麼慢的速度,那妖怪卻似怎麼也躲不開似的,硬生生撞了上去。
霎時,符印化為通天白火,一瞬將狼頭蛇尾的妖怪燒了個幹幹淨淨。
就這樣便結束了?
紀連笙瞪大眼睛,驚愕得無以複加。
這也太輕鬆了吧,她都還沒有成功開溜......
“此妖名為中狼,性喜人肉,擅變化,一直以來所犯暴行無數,昨日我找到了它們居住的巢穴,將其全部封印在了山中心火之處,唯獨這隻溜了出來。”白衣人一步一步緩緩走向紀連笙“我本念在慈悲之憫,欲留它一命,怎奈何它還是野性難馴。”
白衣人在那神神叨叨說些什麼,紀連笙是一句也沒聽懂,她現在的眼睛隻看得到自己和他之間越來越小的間距。
就在紀連笙打算拚死反抗的時候,白衣人忽然停下了步子。
“......”
“姑娘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哈?
“麟玉城中雖然安全,可難免也有危險疏漏之處,姑娘孤身一人,這裏又偏僻,實在讓人放心下,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話,不如就到城主府將就一晚吧?”
“......”
這個家夥,原來是......
紀連笙又驚又愕,然而她考慮了一下此刻身處的環境,又看了一眼前方的茫茫夜色,權衡再三,點了點頭。
“不過,”她有些遲疑,“我的行禮都落在客棧裏了,我得回去拿才行。”
白衣人欣然點頭:“我陪你去吧。”
紀連笙沒反對。
兩人一起往回走,沒多久就看到了前麵熊熊燃燒起來的大火。
眸光一暗,紀連笙下意識往前小跑了兩步,但她很快就停了下來。
“好歹......”她欲開口什麼,又驀然抿唇。
“好歹什麼?”
突然,從大火旁邊的樹林裏緩緩走出來一個身影,短頭發,長睫毛,微微細眯的眼睛,一身古代長袍套在他身上,不倫不類的,有些莫名的痞氣。
是他!
紀連笙驚住。
“你沒死?”待到他走到她麵前,紀連笙脫口而出的就是這一句話。
然而下一秒她就後悔起來。
哪有人會這樣的問題,這不是找不痛快麼?
“還沒來得及跟你說聲道別,我怎麼能死呢?”於澤心看著她笑,那雙漂亮的眼睛裏仿佛一瞬就浸溺了天上弦月光。
紀連笙心中一動。
“是啊,你還沒跟我道別。”她突然笑了起來,右手握緊成拳,二話不說,直接朝於澤心的臉揮了過去。
這個奸詐的家夥,他分明就是故意不跳窗戶,好讓她引走那個妖怪的!
虧她還回來,想尋一尋他的骸骨,好歹為他蓋一座墳,免得相識一場,他倒成了孤魂野鬼。
真是......真是枉費她的一番好心。
“女俠,手下留情啊。”於澤心冷不丁臉上挨了一拳,腦子立馬懵了,然而眼見紀連笙還要下手,他一邊大聲求饒,一邊躥到了白衣人的身後。
好啊,你可真會躲,以為躲到別人後麵,我就拿你沒辦法了,是不是?
紀連笙鐵青著臉色,一步一步往前,她已經決定了,今天非把他打得臉蛋開花不成!
“我留下來,是因為客棧裏的酒缸太過奇怪,我想一尋究竟而已,而且二樓真的很高,我手無縛雞之力,跳下來也是腿斷胳膊斷的,那不是反而連累了你嘛。”於澤心見紀連笙目露狠光,壓根不想饒他一次的樣子,趕緊開口解釋。
“好啊,”紀連笙停了下來,“你告訴我,那些酒缸裏都裝了些什麼?”
於澤心眸光一亮,又恢複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樣:“你也注意到了,對不對?”
紀連笙咬牙:“少廢話。”
“是人血,”於澤心看著她,臉上是微微的笑意,“還有浸泡在人血裏的妖怪幼崽。”
紀連笙的瞳孔一縮。
“這把火是你放的?”
於澤心大方承認:“是啊。”
眼眸微眯,紀連笙看著漫天火光中笑得恣意懶散的於澤心,不知怎麼也跟著輕笑了一下。
滿心薄涼。
“我們走吧。”戲已落幕,白衣人終於溫聲開了口,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於澤心,隨即向紀連笙伸出了手。
紀連笙一愣,最終還是牽住了他的手。
於澤心看著這一幕,不置可否地收回目光,輕輕搓了搓有些寒意的手。
白衣人隨手揮了一下袖袍,三人周身便顯現出了一個巨大的矩形白框,白框中亮光一瞬衝天,這片大火下便再沒了三人的身影。
“我叫麟玉。”安排好兩人的住處後,白衣人忽然對紀連笙說了自己的名姓。
紀連笙霎時愣住。
麟玉?莫非鐲子上要找的不是一個物件,而是麵前這個大活人?
不是吧......
“我......我叫......”紀連笙忽然緊張地結巴了起來。
“紀連笙,對不對?”麟玉溫聲笑了起來。
“你怎麼......”
麟玉靠近紀連笙一步,抬手撫上了她的臉頰:“你的眼睛已經把你的前世今生全部告訴了我。”
心中驟然升起一股寒意,她趕緊往後退了幾步。
麟玉搖頭失笑。
“好好休息,明天我帶你去麟玉城最熱鬧的地方玩兒。”
說完,他轉身走了。
紀連笙就在原地愣愣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緒起伏中竟有淡淡的熟悉之感。
她見過他嗎?
怎麼可能呢。
“他是長得好看,可這人都走了,你還癡迷著不放,是不是有些誇張了?”於澤心從紀連笙後麵探出腦袋來,一個轉身看向她,語調輕佻,帶了一絲漫不經心。
“你不在你房裏休息,來我這兒做什麼?”紀連笙白了他一眼,轉身回了屋。
於澤心笑嘻嘻地跟了進來。
“今晚我們去禁地探探底?”
“不去。”
“為什麼?”
“我要睡覺。”
“回來再睡不也一樣麼?難得我們都進來這裏了。”
“我今晚不想再看見你。”
“......”
於澤心無語了一陣,他走到窗邊往外看了看,又回身坐到紀連笙對麵。
“我原本以為這裏就是一個平行空間的古代時空,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回事。”
紀連笙點點頭,抬眼看他:“然後呢?”
“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是對立的,有妖就會有仙,有神就會有魔,在這個仙妖橫行,神魔亂舞的時空,我們就隻是其中兩個小小的凡人。”
紀連笙繼續點頭:“你說的沒錯,然後呢?”
於澤心湊近紀連笙:“我們現在也算是在夾縫中求生存了,你不覺得我們更應該團結一致,共同找尋方法回去麼?”
紀連笙麵色淡淡,對於於澤心說的話,她幾乎連開口的興趣都沒有。
她起身打開房門,耐著最後一絲興致看著他:“也許你該去找找這裏有沒有土地、灶王之類的神仙,早晚一炷香,向他們禱告,說不定他們看在你虔誠供奉的份上,就會用仙法把我們送回去了。”
“......”於澤心抽了抽嘴角“今晚這個‘仇’,你打算記到什麼時候?”
紀連笙看了一眼他臉上的紫色淤青,挑眉道:“等你傷好了吧。”
於澤心下意識用手摸了摸臉,心中大歎,女人果然都是惹不得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