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十箱子彈（一）

上次弄六屯阻擊戰，由於天雨路滑，在趁夜翻越後山口時，前麵一位戰士突然跌了一跤，差點滾下山溝懸崖，緊隨其後的柳生眼尖手快，一個箭步衝過去，用自己的身體將跌滾的戰士頂住，戰士慌亂中抓住一旁的樹柴蔸救回了一命。

“同 誌們，這裏地勢險要，一定要注意腳下的路，不要踩空跌跤，摔下去可就沒命了。”

柳生一邊拉起跌倒的戰士，一邊提醒著大家，卻沒有發覺自己的腳在剛才保護戰士的時候，被尖利的石頭劃破了一個大口子，直到過了後山口，隊伍安頓下來，才隱約感覺到鑽心的疼痛，也不知道如何傷口處理。一直堅持到天亮，旁邊的戰士看見柳生褲腿上滿是血跡，驚叫起來：“隊長，你的腳是不是受傷了？”

“昨晚劃破點皮，不礙事的。”柳生強忍著疼痛，擺擺手。他不想因為自己這點小傷影響到戰士們的情緒和士氣。

接下來持續兩天的戰鬥，柳生都顧不上處理腳上的傷口。其實也沒有什麼可處理的，隊伍醫藥極度匱乏，連個消毒的酒精棉球都沒有呢。

一拖拖了七八天，柳生的右腳腫成了一根大紅蘿卜，行動越來越不方便，不僅未見好轉，而且發炎化膿更加嚴重了，直到最後無法獨立行走。

覃團長與莫政委帶領五團出宜山、進都安去搞整訓打伏擊，柳生不能跟主力部隊一起行動，便受命帶著幾位女政工隊員從根據地轉移到附近的二崗村隱蔽養傷。

“老廖（柳生的化名）呀，你行動不便，帶著這些政工幹部，多數又是些身體瘦弱的女同 誌，你的主要任務就是養傷和隱蔽，為革命保存實力，知道嗎？五團的政工 力量全部托付給你了，保護好這些同 誌的生命安全，就是我們的勝利！”

臨走前，政委莫大白鄭重地囑托柳生。

“老迫，我會盡快把腿治好的，留下來的同 誌我一定會全力帶好，等你們回來，再毫發無損地交給組織。如果他們在我手上出現什麼不測，革命的力量遭遇任何的損失，我這個政工隊長是要對組織負責任的。”

“好，組織信任你，你好好養傷，好好帶隊，等我們凱旋歸來，再好好和你侃上三天三夜的板路。”

莫政委和柳生相擁而別。作為柳生黨組織關係的直接領導，他與柳生有著非比尋常的革命情誼。

誰知這一別竟是永訣！

一個月後的“北山事件”中，足智多謀英勇善戰的莫政委因為彈盡糧絕，最後被敵人圍困抓捕，受盡折磨的他寧死不屈，壯烈犧牲在敵人的槍口下，直到很久以後，每念及此柳生怎麼都不願意承認這個殘酷的事實。

當地的鄉親們聽說柳生的腳負了傷，便托付村上的草藥郎中，上山采來草藥，用祖傳的秘方為他治療，半個多月後，柳生的腳傷竟漸漸好轉起來，開始勉強行走了。

主力部隊撤走後，敵人屢次進犯我根據地，進行瘋狂的報複，他們在每個村屯燒殺搶掠，群眾家的糧食、牛羊被洗劫一空，藏匿在山上的柳生和政工隊員們，開始缺糧斷炊了。

怎麼辦？柳生想起了政委臨走前的囑咐：無論如何要設法將五團的政工 力量安全地保存下來！

“要不，我們將隊伍拉到外線去活動吧？雖然將來尋找主力部隊可能困難一些，但至少可以想辦法找到一些糧食給養，先解決生存困難。”負責掩護柳生和政工人員的地方基幹隊員韋善謀建議道。

“沒有別的辦法，也隻能如此了。這樣吧，明天一早我們就向外線轉移，請大家做好轉移的準備。”柳生向大家發出了轉移的指令。

第二天一大早，韋善謀正在按照柳生的指示集中隊伍，還沒出發，在加馬根據地堅持鬥爭的周挺帶著馬泗基幹隊的十多位同 誌到二崗接應來了。

“周副大隊長回來了！”周挺剛走到村口，便有人立即歡呼起來。

“在哪裏？”柳生拄著樹枝做的拐棍，以手遮額，眼睛到處掃望著。

說話之間周挺已經大踏步來到柳生跟前。

“老廖，你們這是準備搞什麼名堂？你的腿好利索了麼？”周挺關心地問柳生。

“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你沒有與團長、政委他們在一起？”周挺的回來令柳生感到很意外。

“我在根據地鞏固基幹隊的鬥爭。考慮到你們在這邊勢單力薄，便來與你們會合。”

“你來得太及時了，要是再晚來一個鐘頭，我們就開拔去外線了。”

“為什麼急著走，沒被敵人發覺吧？”

“敵人倒是沒有發現我們，不然哪裏還走得脫？”

“你們是準備到外線去活動，打迂回？”

“我帶著這幾個女同 誌怎麼打迂回，是被逼得沒法子了。老百姓家家戶戶都被敵人洗劫一空，實話說我們已斷了兩天的糧食了，不走到外線去就隻能在這裏繼續挨餓。”柳生拍拍空空餘也的肚子。沒辦法，人是鐵飯是鋼呢。

“現在不用愁了，我們可以依靠基幹隊想辦法解決糧食問題，再將基幹隊與政工隊合兵一處，壯大力量，就可以與敵人兜圈子，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嘿嘿！”周挺拍了拍腰中的盒子槍。

此時的敵人對根據地的迫害已變本加利，宜山“民眾自衛總隊”與保安二團等數千之敵，在加馬根據地實行地毯式的“清剿”，每到一個村寨，見物搶物，見人抓人，形勢十分嚴峻。而以五團政工隊及加馬基幹隊區區二十來人的小小隊伍，缺糧少彈，要與煌煌數千之眾裝備精良糧草充足的強敵硬碰硬，其結果可想而知。除了躲在深山裏與敵人周旋鬥智鬥勇，沒有別的辦法。

這天晚上，經過一天的穿插之後，趁著戰鬥的間隙，隊伍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坳裏稍事休整，消彌了槍炮聲的山野，出奇的靜謐，隻有鬆風與夜蟲們的竊竊私語，打破了這一切的平衡，展示出一種欲蓋彌彰的原始的衝動，高高的天上，忽明忽暗的星星遠遠地和誰眨著曖昧的媚眼，打著心照不宣的啞語。這樣的夜是迷人的，有著值得珍惜的美好的憧憬。若不是因為紀律的約束，年輕的女政工隊員們，隻怕要情不自禁地引吭高歌，加入鬆風與夜蟲們的青春大聯歡了。然而，此刻的她們，依然不敢有稍稍的懈怠，與男隊員們一樣，神情緊張，保持著高度的警惕，誰也不知道，下次的戰鬥將會在什麼時候突然打響，隻能時刻準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