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邊區柳柳宜（一）

柳生回到龍城，第一件事便是去三聯印刷廠察看情形。離開半年了，的確非常牽掛，而且也十分想念曾一起秘密戰鬥的龍城特支《八桂日報》分支的同 誌們，尤其是自己的入黨介紹人、龍城特支書記覃陽同 誌。由於自己的組織關係已經轉移到了桂大支部，由桂北區工委直接聯絡領導，與龍城特支和《八桂日報》分支的聯係已經中斷了多時，也不知龍城特支和《八桂日報》分支的同 誌們現在情況究竟怎麼樣了。

“董事長，你回來得正巧，有件重要事情正想找你商量。”

人還沒落座，經理岑大龍就開始“彙報”起印刷廠的工作來了。

“怎麼，廠子經費又遇到困難了？”柳生關心地詢問道。

“不是經費的問題。”

“不是經費，莫不是印刷廠又被特務盯上了？”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正是這個事情。”

“具體什麼情況？”柳生心裏焦慮起來。自己剛剛因為桂大風潮奉命回龍城躲避特務追蹤，沒想到剛回來又遇上了印刷廠被盯梢的困境。

岑大龍告訴柳生，最近連續出現在街麵上的新五號字紅色傳單和書刊，已經越來越明顯地把特務的嗅覺引向了三聯印刷廠。盡管到目前為止並沒有被抓到任何把柄，但其實印刷廠的同 誌們與國民黨特務一樣，彼此都是心照不宣，都在拚力鬥智鬥勇。特務們正在千方百計地尋找印刷廠的破綻，尤其那個死不甘心的《民聲報》記者覃連歡，更是從未放棄對三聯印刷廠的暗中調查。

“你那個什麼小學同學盯得可緊呢，他是鐵了心要起底我們三聯印刷廠了。”岑大龍憤憤地說，“最近他似乎嗅到了三聯印刷廠的經營架子，多次試探過我，明裏暗裏都不避諱在盯梢監控。”　

“這個王八蛋，總有一天要收拾了他！”柳生恨恨地罵著。

“前幾天，我們接到任務印刷了一批傳單，這邊剛剛將傳單送出廠子，那頭覃連歡就帶著特務氣勢洶洶地撲上門來了，一進廠就滿車間到處翻尋，也不要我們帶路，還特意摸了摸印刷的機器，指著微微發熱的印刷機問我，為什麼機器還是熱的，好彩，我們事先準備了應對措施，在印刷傳單的時候，順便印刷一些小賬本。我推說客戶急著催我們明天交貨，隻好晚上加班趕印了這些賬本，這樣才勉強搪塞過去——好險哪，瞧姓覃的那架式，分明已是事先得到了確切的情報，不然怎麼會出手那麼快？”

　　“這事覃陽書記知道麼？”柳生心裏一緊，忙問。

　　“當時我就彙報給了覃書記。”岑大龍說。

　　“覃書記怎麼說？”

　　“覃書記指示胡秀芝把賬做細點，萬一敵人突然過來查賬，至少不要在賬目上查出什麼紕漏。”

柳生點點頭。可是這應該不是應對查賬那麼簡單，看來印刷廠的危機已經到了無法躲避的關鍵時刻了。如果再繼續下去，說不定哪天就會暴露，被特務們逮個正著，那廠裏的同 誌們可就危險了。

“除了做好賬目，覃書記有沒有指示別的應對措施？”

　　“這就是我現在要跟你商量的問題。你回來了，我就先跟你通個氣。覃書記的意思，如果實在頂不住，就考慮把廠子關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你先有個心理準備。”

兩天後，覃陽同 誌捎來口信，晚上在印刷廠碰頭。

這天夜裏，天上下起了毛毛細雨。街上空無一人，幾盞昏黃的路燈，無精打采地佇在迷茫的黑暗中，發出陰冷的鬼眼般的微光，更襯出整個城市死一般的靜寂。晚上九點多鐘，一個孤單的黑影悄悄閃進了三聯印刷廠的側門。

來人便是中 共龍城特支書記覃陽。

覃陽進到經理辦公室，裏麵已經坐著柳生、岑大龍、梁泰蓀、胡秀芝，謝偉民、陳堅、韋少華、周英等十餘名地下黨同 誌，專等著覃書記前來指示。

“都到齊了嗎？”覃陽一邊脫著雨衣，一邊問道。

“都到齊了。”岑大龍回答說。

“好，那我們現在緊急開會，開完會立即疏散。”

“同 誌們肅靜，請覃書記指示。”岑大龍招呼著大家。

覃陽同 誌清了清有些幹澀的喉嚨——連日來的緊張 工作缺少休息，喉嚨都沙啞了。

“同 誌們辛苦了，自從我們三聯印刷廠開辦以來，在同 誌們的努力下，出色地完成了上級交給我們的任務，通過我們印刷的紅色傳單和革命讀物，許多群眾的革命意識和革命鬥誌被激發起來了，現在我們龍城的革命形勢和全國一樣，正在迸發著地火燎原之勢，光明就在前頭，勝利很快會到來。你們的付出功不可沒！”

底下輕輕地響起了激動的掌聲。覃陽停頓了一下，雙手往下一壓，話鋒一轉：“然而，我們也遇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期。根據各種情況反饋，敵人已經盯上了我們三聯印刷廠，近日很可能對我們下黑手。形勢緊迫，我們必須果斷撤離，而且要從容撤離，在撤離的同時還要將我們的機器設備安全地轉移出去，決不讓敵人有任何可乘之機。撤離之後，有些同 誌會有新的工作任務，有些同 誌暫時疏散隱蔽。財務這一塊，由胡秀芝與梁泰蓀同 誌負責善後。柳生同 誌的組織關係本已轉出，上級組織已有另外的工作安排，可先回老家等待。”

今晚的會議也算是告別會，從明天起大家將各奔東西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夠再次相聚。會議一結束，同 誌們便情不自禁地握手告別，相互道著珍重，幾位淚淺的同 誌忍不住抹起了眼睛。

“同 誌們，大家不要氣餒不要傷感，要堅強起來，分別是為了將來更好的相聚！另外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就在近日，我東北人民解放軍已經向國民黨反 動派發起了全麵戰略反攻，開始將戰爭引向廣大國統區。相信我們再聚的一天很快就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