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就知道陳老板會進好貨。”柳生應和著。
陳老板交代夥計照看外頭的門麵,自己帶著柳生徑直往裏間的貨房走去。
“柳生,可把你等來了,人安全就好。”一進到裏屋,陳老板就雙手握著柳生的肩膀,欣慰地說道。
陳老板就是中 共桂北區工委新任特派員陳風。兩個月前,柳生曾在副特派員李福海的引見下碰過一次麵。
“我昨天一考試完就撤離了學校。還好,幸虧出來得早,當時沒有人跟蹤。”柳生小心地彙報著。
“據學校傳來的消息,昨天晚上,省保安司令部已經行動,抓走了幾位同學和老師。”
“我也打聽到了。被抓的學生中,方允中與我在一個黨小組,學治會幹部李竟生與我走得很近,估計我也在特務們的黑名單裏了。”
“根據這個情況,建議你立即退學,先回龍城老家呆一段時間再做打算。”陳風沉吟良久,然後看著柳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退學?可我還有兩年才畢業呢,這樣豈不又要半途而廢?”柳生的眼睛睛得大大的,對於退學這樣的決定,他可是沒有半點心理準備。
“我知道,這樣的決定對你來說是很殘酷。但你的身份既然可能已經暴露,再回學校十分危險,你必須安全撤離。”陳風耐心地開導著。讓這樣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突然退學,他的心裏也十分不忍。但既然選擇了革命的道路,就必須時刻準備作出犧牲。
為了安全起見,也為了黨的事業不再受到損失,柳生縱有萬般的不舍,也隻能選擇退學了。當初為了尋找黨組織,自己和同 誌戰友們曆盡了千辛萬苦,如今自己已是黨的一分子,還有什麼價錢可講,何況非常之事當非常處之,現在唯一的難題是怎麼安慰在家望子成龍的母親,怎麼回去跟三叔天元解釋,熊家大院可是把振興家族的厚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啊!
“特派員,我能想得通,個人學業丟就丟了,也沒什麼可惜的,隻要黨的事業不丟就好。我聽從組織的安排,以回家結婚的名義向學校申請退學。至於家裏,我娘和三叔,我會好好向他們解釋,爭取他們諒解的。”
“好,回去之後再慢慢跟家裏做工作吧,相信你母親和三叔都是通曉大義的明白人。另外,你回去之後,組織很快會安排你新的工作,耐心等待著吧。”
陳老板將包好的紫砂壺遞到柳生手上,親自送他出門,口裏說著:“慢走啊,壺子好用的話,多介紹朋友過來幫襯點哩。”
“酒香不怕巷子深,陳老板的貨好,我肯定介紹朋友過來。”柳生微笑著向陳老板揮揮手,大步流星而去。
期末放假之前,柳生瞅個機會,以回家結婚為由,向學校遞交了休學申請。
當柳生將自己的決定告訴石寶時,石寶大吃一驚:“柳生,我知道你休學不是回家結婚,你能告訴我真正的原因嗎?你那麼熱愛學習的一個人,這大學怎麼說不讀就不讀了呢。舅媽和三舅知不知道,他們同意你的決定麼?”
“石寶哥,如果我現在不休學離開學校,將來遲早有一天會被特務抓走的,我在這次的遊行中太紮眼了,我的好朋友李竟生與方允中都被抓起來了,你想他們還會放過我嗎?不過你放心,我就是回老家也不會沉 淪的。還記得我們一起找黨的事麼?”
“怎麼不記得。我、你、梧裕東都去找過黨,隻可惜到最後也沒找著。”想起過去找黨的事,石寶就掩飾不住心中的遺憾。
“寶哥,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們當初其實是找到了黨組織的。”
“真的嗎,你怎麼知道找到了?”柳生這句話讓石寶興奮起來。
“羅浩天社長就是地下黨的負責人。”
“那他為什麼從來沒有透露給我們?”
“我也是直到他因為寫了那篇《萬萬不能再打了》的文章被迫離開報社之後才知道的。當時環境複雜,不容許他透露自己的身份。”
“怪不得羅社長當初總說隻要做得好,共 產黨自然會來找我們的。原來他就是共 產黨啊!”
“所以他才那麼關心我們,關心我們的抗日青挺隊,給了我們那麼多的指導。”
“隻可惜現在他已經離開八桂,我們再也沒辦法去找他求指引了。”石寶遺憾地說。
“其實,據我所知,在桂大也是有黨組織的。隻要你按照共 產黨宣言的要求去做了,黨組織終究會找到你的。”
“聽說這次遊行也有共 產黨參與組織,是真的嗎?”
“這個你自己估摸吧,我不好說,也說不好。”
“我猜你都有點像共 產黨了。但我知道,共 產黨輕易不會透露自己的身份,哪怕是一家人也是相互保密的。對吧?”
其實柳生是多麼想告訴石寶自己已經是共 產黨的真相啊,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強按著咽了回去。如果自己還能繼續在桂大讀書,那麼不久的將來一定會發展介紹他入黨的,他對石表哥太知根知底了。他要找機會將石寶的情況向陳特派員和李副特派員彙報,石寶是一個很值得培養發展的先進青年。
“我們不談這個了,以後你會曉得的。我不在學校了,你可不能打退堂鼓,一定要堅持讀下去,經濟上的困難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幫你解決。將來你一個人要更加小心謹慎,注意保護好自己,參加活動別給特務們落下任何把柄。”
但隻要是參加公開的活動,想要不落下任何“把柄”談何容易!
秋季學期伊始,桂大學生自治會改選,經濟係二年級學生石寶因表現出眾,被推舉為候選人之一。
“我們需要民 主自由的學術環境。”
“堅決要求釋放被捕師生。”
“全麵改善學習生活條件。”
石寶所代表的學生陣營提出的競選口號,表達了絕大多數師生的共同心聲,獲得了普遍的擁護。
正麵交鋒不行,不甘心競選失敗的反 動勢力們便想出一條卑鄙的毒計,他們派人暗中向國民黨當局告密,說石寶等參加競選的同學都是民盟分子。於是國民黨當局立即派人竄入桂大,以“省保安司令部”的名義張貼布告,明令公布:“茲責令石寶等十一名‘民盟分子’立即停止一切活動,向省保安司令部登記自首。”
為了實現徹底打壓進步學生代表的目的,反 動勢力們又串通《中央日報》、《八桂日報》以及國民黨中央通訊社等媒體,大肆造謠誣陷,進行政治迫害。
“我們就是不去自首,看他們豈奈我何!”
“為了避免無謂的流血犧牲,我建議,我們集體退出學生自治會的競選。”
“他們向政府舉報我們是民盟分子,又通過報紙電台到處造謠誣蔑,省保安司令部布告逼迫我們登記自首。我們才不吃這一套呢,但為了保全,隻好貼出聲明自動退出學生自治會的競選。”石寶在寫給柳生的信中痛訴了自己在他離開之後,遭遇的刻骨銘心的迫害!
柳生給石寶回信說:“你們的決定是正確的,及時阻止了一場陰險的謀殺。但即使不在學生會,一樣可以開展正義的鬥爭。好樣的寶哥哥,我為你鼓掌。”
柳生的話給了石寶極大的鼓舞,低落的情緒又恢複起來了。
柳生雖然回到了老家,但依舊心係著精神受到創傷的石寶,除了自己不斷的鼓勵,並在暗中通過自己發展的黨員同 誌主動接近他,秘密掩護他,幫助他,在黎明前的黑夜裏矢誌不渝地尋找光明。
一年多後,忍辱負重的石寶以優異成績從桂大經濟係畢業,此時即將迎來全省的大解放,自己也終於成長為一名堅強的共 產黨員,滿懷信心投身到了火熱的革命鬥爭中,準備開辟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