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北弓槍聲（二）

覃順來今年虛歲十六，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連日來高強度的訓練，真把他累趴了，可一想到他娘臨別時的囑咐，隻得咬牙硬挺。覃順來是跟著韋開盛來到水靈村熊家大院參加青挺隊的，他娘從倉庫裏拿出那支擦得鋥亮的九七式步槍，親自交到他手上，顫抖著說：“兒呀，家裏什麼都不用你操心，你隻管拿著它專心打日本，可別讓它撂荒囉！”覃順來扛著與自己差不多高的九七步槍，走了整整十八裏路，才到了水靈村熊家大院，把名一報，沒過幾天便隨隊伍開到了拉創㟖。一仗打下來，居然也能把那支笨重的九七步槍擺弄得十分順溜，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在戰鬥中成長。

“緊急集合，前方發現敵情！”

聽到這句話，“還沒睡夠”的覃順來一骨碌便爬了起來，人立馬清醒了。

這可真是巧了，剛回到大院的第一個夜晚便有了戰鬥任務，大家一下子便興奮起來。自從上次拉創㟖首捷之後，隊伍便一直在整訓，也未接到過新的戰鬥任務，戰士們的心和手都癢癢得不行。這下好，大顯身手的機會又來了！

“敵人這次出來搞突然襲擊，擺明了是想破壞附近鄉親們的春耕生產，我們絕不能讓敵人的陰謀得逞！”出發前，柳生向隊員們做著思想動員。

戰士們分成兩隊，一隊由大隊長石寶率領，從村前的田壟穿插過去，迅速搶占附近的幾個小山包埋伏起來；另一隊由柳生帶隊沿著熊家大院後麵的飛馬山腳，迂回包抄過去。兩隊合圍，很快便將來犯的鬼子堵在了朝陽山一帶的坳口地方。

出發的時候，熊家大院的護院大黃狗，很是激動，繞著隊伍前前後後地打著圈圈，又是嗚咽又是甩尾巴，也想跟著隊伍一起走。

“大黃，過來。”小不點覃順來向大黃狗招著手。他將大黃狗親切地稱作 “大黃”。

大黃搖著尾巴來到覃順來的麵前，一個勁地撒著歡。

“回去回去，別添亂，我們是去打仗呢！”柳生拍拍大黃的頭教訓著，示意它往回轉。

大黃”並不買柳生的“麵子”，固執地跟在隊伍的後麵。

“主任，把大黃帶上吧，說不定它還能幫我們打鬼子呢。”小不點覃順來向柳生懇求道。

看到大黃執意隨行的神態，覃順來一時來了靈感，那日本軍去到哪裏，不也是喜歡帶著他們的大狼狗到處耀武揚威嗎？鬼子每到一個地方，首先便放出狼狗來撲騰咬人，嚇唬威脅老百姓，人們一看到那齜牙咧嘴的大狼狗，心裏便先自怯懦了三分。很多老百姓就是被鬼子的大狼狗嚇怕的。

鬼子能帶大狼狗，我們為什麼不能帶大黃？再說大黃的確勇猛無比，不僅能拚著性命保護自己的主人，還能勇敢地向敵人發起猛烈的攻擊，威震敵膽呢。

“那就帶上吧。”柳生一揮手，大黃便躥到了柳生的跟前，把頭埋在柳生的腳下，任憑柳生給它套著拴鏈，“不過說好了，你可得老實點。到了路上不許胡亂叫喚，暴露了隊伍的目標我饒不了你！”

大黃乖巧地吐著長長的紅舌頭，仿佛聽懂了柳生的警告！

一路上，我們的大黃果然“嚴守紀律”，沒有發出一點叫喚聲，把自己隱蔽得好好的。在靠近朝陽村不遠的山腳，隊伍與鬼子幾乎“擦肩而過”，相隔不過三百米距離，萬一大黃“不守紀律”，弄出什麼響聲來，被鬼子發現可就麻煩了，不僅包圍圈搞不成，搞不好還將陷入鬼子的反包圍。

兩隊人馬順利地進入了伏擊點，占據著有利的地形，鬼子也不知不覺地鑽進了伏擊圈。

戰鬥打響了，鬼子的先頭部隊憑著火力優勢與青挺隊相互爭搶製高點，很快鬼子也冒死搶占了一處小高地。敵人趴在高處，用機槍瘋狂地向我軍陣地掃射著，將隊員們死死地壓製在低窪處前進不得。

分隊長馮生安見勢不妙，一個人從側麵躍過田埂，直往敵人的隊伍猛衝過去。敵人見狀慌忙調轉槍口，對著馮生安一陣猛射，馮生安被雨點般的子彈壓得抬不起頭來，隻得伏下身子，以田埂為掩護，左閃右晃地躲避著，而他身上穿的棉衣卻被打得棉絮亂飛，上上下下到處都是敵人的機槍子彈留下的彈孔，所幸馮生安自己卻無大礙，身體卻奇跡般並未中彈。當時正全神貫注投入戰鬥的馮生安，絲毫沒覺得猶豫和害怕，但戰鬥結束後，聽了隊員們的驚呼，再往身上仔細一看，倒著實嚇了一跳，冷汗簌簌直冒，棉衣上這麼多個槍眼，如果不是運氣好，隻怕自己早已被打成了篩子。

“來吧，爺爺送你們回老家去！”機槍手覃文堅趴在掩體內，將跛腳重機架在石頭上麵，雙眼緊緊地盯著嗷嗷亂叫的鬼子，一聲怒吼，扣動扳機。“噠噠噠。”密集的子彈帶著仇恨的怒火，射向敵軍的陣地，剛剛還氣焰囂張的鬼子頓時蔫了下來。

突然，歡叫的跛腳重機啞巴了。隻見機槍手覃文堅身體一歪，倒在了地上，他的腰部中彈了，殷紅的鮮血透過衣服，汩汩地往外流著，衣服被浸透了。他是遭了鬼子狙擊手的暗算。

“機槍手中彈了！”旁邊的裝彈手大聲地叫喊著。

柳生一聽，未等替補隊員就位，自己便一個箭步躍入機槍掩體，抓起跛腳重機就“突突”地射擊起來。一邊高聲吩咐道：“衛生員，快，把傷員抬下去包紮！”

柳生咬著牙打紅了眼。一直跟隨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大黃不知發現了什麼，猛地狂吼著躍出戰壕，撲向敵軍側翼，敵我雙方都來不及反應，便聽得一聲殺豬般的慘叫。原來是大黃一口咬住了敵人的狙擊手。

柳生望一眼敵人狙擊手的位置，好險哪，對方的射擊目標正好對著自己。幸虧大黃及時發現果斷出擊先發製人，替自己解了圍，否則自己恐怕也要象覃文堅一樣遭到對方的黑手了。

大黃舍命相救，柳生的心裏一下對自己的福星湧起無限的感激。

戰鬥一直持續到傍晚，無計可施的日軍又偷偷從朝陽山後麵迂回至六利村，結果遭到六利村群眾的伏擊，死傷數人。鬼子惱羞成怒，開始放火燒村，一時火光衝天，十多間房屋傾倒在火海之中。憤怒的群眾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家園遭了鬼子的毒手，卻不能前去撲救，一個個心裏滴著血，咒罵著鬼子的獸行。

“王八蛋，老子跟你們拚了！”血氣方剛的青年農民韋定海一聲怒吼便要去找鬼子硬拚。

“你這樣去就是白白送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房子被鬼子燒了，回頭我們再蓋便是。你這麼年輕，幹脆參加他們青挺隊去打鬼子吧！”

在大家的勸阻下，韋定海終於冷靜下來，不再莽撞。但鄉親們的提點，讓他心裏燃起了一團烈火：參加青挺隊。

韋定海連夜投奔了青挺隊，成了一名勇敢的青挺隊員，第二天一早便與戰友們一起並肩殺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