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海濤十分讚賞羅浩天的觀點:“浩天,你的話我信,全民皆兵,百姓大眾人人起來抗戰,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我不屈不撓的中華民族。來,老師敬你一杯!”
石海濤雙眼潮 紅,他被羅浩天樂觀的抗戰態度和膽識感染了,舉起杯子伸向羅浩天。
“老師,我敬您的一片赤子之心。”羅浩天站起身來,回敬著石海濤。
兩杯相碰,發出清脆鏗鏘的“叮當”聲,這是心有靈犀的思想的碰撞。
“對了,說到人人抗戰,我想起了我的兩個小侄兒,一個叫石寶,一個叫柳生,還算好學上進,剛剛高中畢業的他們,國難當頭卻毫不畏懼,聽他們說準備回鄉下去組織抗日遊擊隊,要跟日本人拚呢。我看他們兩個娃娃蠻有誌氣,值得提攜。”石海濤話入正題,他此次來找羅浩天,就是想通過羅浩天給柳生和石寶一些指點。
“噢,老師還有這樣少年才俊心係家國的侄兒?”羅浩天也來了興致。
“哎,兩個侄兒雖說精神可嘉,甚可欣慰,但畢竟少年懵懂不諳世事。”石海濤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向羅浩天投去期待的目光,“他們在政治上還很幼稚,我很擔心,怕他們沒有明白人的指點,容易受人蒙蔽和利用,我長期在外地工作,回龍城的時間少,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鞭長莫及管不到他們的具體事情,希望你今後能夠費心替我照應照應,有機會就給他們指條正確的道路吧。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亂世出英雄,國家民族生死存亡之秋,也沒必要攔著他們,說不定真能折騰出個名堂也未可知。”
“放心吧老師,我一定竭盡所能幫助他們。”羅浩天緊緊地握著老師的手,應承道。
受恩師所托,羅浩天決定找個機會見見柳生和石寶兩個青年學生,再見機行事。
通過石海濤傳話,羅浩天主動約請柳生和石寶在羅池書店碰頭會麵。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狹窄的羅池書店裏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人,一身長衫的羅浩天頭戴紳士帽,輕快地跨進書店的大門,敏銳的目光環顧著四周的人群,心中湧起一絲欣慰的感慨:一向好強的龍城人,的確從容淡定,盡管眼下已是風聲鶴唳大敵當前,殘酷的戰爭馬上就要打響,但人們讀書求知的興致依然不減,真是難得啊!
羅浩天走到的靠南牆一角的書架前,仔細掃視著一排排整齊的圖書,然後從中抽出一本,倚著牆壁慢慢地翻閱起來。他的雙眼落在書本的文字上,而眼睛的餘光卻在整個書店內機警地搜尋著,既敏銳又不露半點痕跡。
不一會,兩個穿學生裝的年輕人有說有笑地走進了書店,徑直來到靠南牆一角的書架前,他們一邊在找書架上的書,一邊四處打量著,很快便將目光停留在倚牆看書的羅浩天身上,兩人相互使了個眼色,從書架上找了本書翻看著,慢慢向羅浩天靠攏過去。
憑經驗,這就是自己要等的人,瞧他們那個既興奮又緊張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前來赴約的,隻是心裏頭沒有個底,有些焦灼不安,看起書來也是明顯的心不在焉。
“兩位小兄弟,看的什麼書呢,這麼認真?”羅浩天合上書本,看看前麵的年輕人,主動搭訕道。這聽起來很普通的問候,其實是羅浩天事先約定好的接頭話。長期的地下工作習慣了,處處得小心提防,平常與人打交道,也要做到天衣無縫滴水不漏。
“《社會科學》,這本書很不錯。”小高個子柳生仰臉看了看羅浩天,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後小聲回答道。麵前這個主動搭話的大哥哥,深邃的眉眼間透著一股難以遮掩的沉穩的英武之氣,麵相卻是十分的親和,看上去三十歲不到的年紀,果然是約好相見的人。
“你們是柳生和石寶吧 ?”羅浩天臉上微露著關切的笑容。
“您就是羅浩天大哥吧?”柳生和石寶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
“走,我們到柳江邊去溜達溜達。”羅浩天輕撫著兩位年輕人的肩膀往外走。
走出書店,穿過東門,羅浩天領著兩人來到柳江邊。
麵對著奔湧不息的柳江水,再回望一眼莊嚴屹立的東門城樓,詩興大發的羅浩天深有感慨地兀自吟詠起了柳子厚的《登柳州城樓》:
“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驚風亂颭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牆。
嶺樹重遮千裏目,江流曲似九回腸。
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鄉。”
吟到動 情處,洪亮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哽咽沙啞起來。
“羅大哥,你也喜歡柳宗元?”柳生似乎發現了羅浩天興趣的新大陸,看來他們之間還有共同的文學愛好呢。
“柳子厚是一個非常值得敬佩與懷念的人,他對老百姓具有一種天生的悲憫情懷,雖然隻當了四年的龍城刺史,但卻為龍城黎民百姓辦了很多實實在在的的好事,重修孔廟、興辦學堂書院、破除巫神迷信、開鑿飲用水井、釋放抵債奴婢、植樹造林等等,件件功德曆曆可數,可敬可佩,他的這些舉措促進了龍城地方文明的發展,在曆史上留下了深遠的影響。”
羅浩天揀起一顆小石子,奮力甩向激流奔湧的江心,小石子在水麵轉著一圈一圈的水漂,不斷地向前彈跳,然後落在很遠的地方,無聲地沉入水底,再無波瀾。
“柳州柳刺史,種柳柳江邊。
談笑為故事,推移成昔年。
垂陰當覆地,聳幹會參天。
好作思人樹,慚無惠化傳。”
柳生也接著吟起柳示元的《種柳戲題》來。當年曾參與永貞革新的柳宗元,他的政治抱負是何等的偉大,而這樣一個心懷偉大抱負的人卻偏偏要被放逐到荒僻的龍城。也許這就叫作造化弄人吧!
羅浩天找了一棵大柳樹,招呼兩人背樹而坐。這柳樹有些年頭了,虯幹粗大,樹頂突兀,曆經了歲月風雨的滄桑,長長的柳條從枝幹上低垂下來,卻有著任風飄搖的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