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為了理想你也要去（一）

因為鬧學朝的緣故，被學校領導陰謀坑害的韋成甫，最終沒能拿到省立四中的初中畢業文憑，心中不免落落寡歡。但悲憤過後也就釋然了，他想，一個初中畢業文憑而已，拿不到就拿不到吧，原本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很多人連小學都沒得機會讀呢，自己好歹還讀完了初中，文憑不過是一張紙，也沒多大的用處，再說，家裏僅靠母親每日挑水賣錢苦苦支撐，經濟上十分困難，已無力供他繼續升學讀書，想憑讀書傳家那真有點天方夜譚。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如今自己已經長大，憑著一把子的力氣，也能替勞苦的母親分擔憂愁了。但他不想再呆在這人情涼薄的龍城，靠挑水賣給人家掙錢度日，實在太艱難太憋屈，更受不了別人的白眼，也看不到任何時來運轉的希望。倒不如老實回家耕田種地去，省得這山望著那山高兀自煩惱。

韋成甫打定主意回老家五都洛滿去，做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與世無爭的農民。

要分別了，柳生請韋成甫到家裏去玩，兩人並排坐在熊家大院的池塘邊，習習晚風從對麵吹過來，帶著淡淡的泥土清香，一旁的柳樹搖曳著，倒影在水中，攪起滿天的祥雲，仿佛些微茫的歎息。

“成甫，我準備去報考桂林省立高中，你有什麼打算呢？”

柳生滿懷憧憬地將自己的求學打算告訴韋成甫。桂林省立高中是他夢寐以求的學校。如今的桂林，作為zy的抗戰大後方，已經成為遠近聞名的文化城，能在桂林讀書，一定會大開眼界大有進步。

“我不敢想噢。”韋成甫鬱鬱地說。

“為什麼？你的學業不是一向很優秀的嗎？”柳生對韋成甫的回答感到很不滿。

“學業優秀有什麼用，我已經對升學沒有了奢望，也提不起興趣來了。”韋成甫言不由衷地應付道。

“那你有什麼打算？”柳生不解，韋成甫為何這樣情緒低落。這不應該是他的真心實話。

“我想我還是回老家去種田吧。”韋成甫兩手很不自然地在大腿上來回摩挲著。

“你怎麼能想到回去種田呢？”柳生為韋成甫的打算吃了一驚，睜大著眼睛問道。

“也許回老家種田是我最好的歸宿吧。”韋成甫努力裝出一幅無所謂的樣子。

柳生抓起韋成甫的手，使勁搖晃著：“我不信，這不是你的真心話！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實話跟你說吧，這些年我娘靠挑水賣給別人掙點小錢供我讀書，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還受人白眼，我看著想著都是心疼，就想哪天自己長大了，能幫她分擔。現在我長大了，可以自己獨立了，我要掙錢養娘和奶奶了，但是我不想再像我娘一樣做個受人白眼欺負的挑水佬。還是回老家耕田種地牢靠些，我有的是力氣，我也不怕吃苦受累。”韋成甫用力拍拍自己的胸膛，發出聲聲鏗鏘的脆響。

“難道你真的不想讀書了嗎？”柳生看著韋成甫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的五臟六腑都看穿似的，看得韋成甫心裏打起了哆嗦。

“哎，講真的，也不是不想讀，讀不起了嘛，何況還要到桂林去，那麼遠呢。再說了，回家種田也是遲早的事情，像我這種家庭，根本就沒有別的出路咯。”韋成甫輕輕歎口氣，幾分自卑，幾分無奈，同時隱含著幾分不甘。

“不繼續讀書怎麼可以嘛？”

柳生並不是沒有想到過韋成甫家庭的窘況，其實，他在心裏早已為好朋友打算過了。

韋成甫兩手一攤，皺眉道：“那你叫我怎麼辦咯，我又沒有三頭六臂。我也不想讓我娘再苦了。”

“我們在學校時的理想你不記得了麼，當初我們就立誌要努力學習，將來奔一個光明的前途。你不是說過，你還要同我們一起去找共產黨呢！”

“記得是記得。”

“你要是這樣回老家去耕田種地了，還談什麼理想，還怎麼去找共產黨？共產黨也不見得就能去找你噢。你看看，我們在省立四中都沒找得到，回你老家就更別說了。”

“那你說怎樣才能找到共產黨嘛？你主意多，《共產黨宣言》也讀得比我透。”

“隻有到省城去讀書，那裏人來人往，才有機會找共產黨嘛。”

“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是我家現在這麼窮，哪還有錢供得起我去省城讀書，報考的路費都湊不起呢。”

韋成甫說著，頭又不由得深深地埋了下去，緊咬著嘴唇，作苦思狀。他何嘗不想與好朋友一起到省城去深造，他是沒有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