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顧嘉戎板著一張冷臉，嘴唇緊抿，就是不說話。

他不說話，把楚小彌可急得夠嗆，當下便繼續再接再厲地說服顧嘉戎起來。

“你看你也吃了我的魚，知道味道怎樣，我有信心以後可以讓這幾道菜名揚四海；況且這菜單都擬定好了，你現在改，一時之間還真不能馬上想出用什麼能夠代替......”

然而事實卻是，楚小彌苦口婆心說了一大堆，顧嘉戎還是冷著張臉，梗著脖子說不行，看樣子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我說，不能做魚。其他的，隨便都行！”顧嘉戎的態度忽然變得很是強硬，這倒是又顛覆了楚小彌對他外冷內熱的評價。

楚小彌沉默了片刻，終是覺得這事不能硬來，她得先了解對方的痛處，知道是什麼導致顧嘉戎對做魚這麼排斥才可以繼續談下去，不然出師未捷身先死就搞笑了。

想到這裏，她便放軟了語氣，試探性地問道；“你到底有什麼顧慮，可以和我說說嗎？”

楚小彌使了點小手段，果然就見顧嘉戎的態度有些鬆動，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但還是沒有說話，許是心中還在掙紮。

於是楚小彌又接著趁熱打鐵道:“我們兩個既然要合作，這首先就是要有信任。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你若不想說，我也不逼你，無非就是以後磕磕絆絆多一點罷了......”

楚小彌的以退為進還是有點作用，顧嘉戎聽到這句話，連忙出聲道:“好吧，我說就是了......”

楚小彌立刻為二人搬來小板凳，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就差沒泡壺熱茶了。

顧嘉戎看她一眼，倒也沒有說什麼，也坐下了。

“你知道它為什麼叫沉香齋嗎？”

楚小彌搖了搖頭，她還真不知道，不過這也不妨礙她對這個名字的高雅格調大誇特誇。

“沉香齋原本是鎮子上最大的酒樓，十裏八鄉的哪個沒有在這裏吃過我娘做的魚。當時你小，而且長期被楚家人關在家裏，沒有聽說倒也正常，可沉香齋前幾年一直都是我娘的驕傲，直到那件事發生......”

顧嘉戎雙眼通紅，語氣沒有多大的波瀾，但足夠隱忍，那一絲毫不起眼的顫抖並沒有逃過楚小彌的觀察。

一時間，楚小彌也沒有了剛開始聽故事時輕鬆的心態，她知道這是一件真實發生的事，還是發生在顧嘉戎至親至愛的人身上的，極有可能是一出慘劇。

那天那幾個婦女所說的話如今一字一句的浮現在了楚小彌的腦海——為什麼顧嘉戎的母親會瘋掉呢？這又和顧嘉戎不讓她做魚有什麼關係？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一個個問題盤旋在楚小彌的腦海中，然而她一個字都沒有問，她抬眼看了看正整理自己情緒的顧嘉戎，決定此時此刻就做一個傾聽者。

顧嘉戎緩了緩，看向楚小彌，沒有從那人精致絕倫的小臉上看到絲毫的不耐，這才鬆了一口氣，心理負擔卸下，這才將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

不出楚小彌所料，沉香齋這個名字，正是取自顧嘉戎母親的名字——陸沉香。

陸沉香早年也是名噪一時的做魚好手，就如顧嘉戎所說，十裏八鄉的人幾乎都吃過沉香齋的招牌菜，更有甚者，有慕名前來的食客，有時排隊都能排到村外去。

那萬州通判顧舫便是其中最為特殊的一個，

顧通判不僅喜歡吃沉香姑娘做的魚，更是喜歡上了人家姑娘的身子。

然而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故事隻有在戲文裏才合情合理，那顧通判得到了沉香姑娘，卻沒能好好保護她。

顧嘉戎五歲那年，顧家主母宋音使計陷害陸沉香母子，陸沉香被逼瘋，顧通判深覺此事為家族蒙羞，便將母子二人遣回了荊鎮，好在他還有點良心，留下了一大筆錢，否則母子二人該早就被餓死了。

這也是為什麼顧嘉戎當時能夠為了救楚小彌而一擲千金了。

楚小彌知道了前因後果之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拍桌而起，出聲怒斥了一句“渣男！”

被楚小彌這動作嚇了一跳，顧嘉戎抖了個激靈便也站了起來，疑惑道:“何為渣男？”

“呃......”楚小彌撓了撓頭，解釋道:“字麵意思，渣呢，就是人渣的意思，不過，要我看啊，那個顧通判連人渣都不算！”

其實她這麼說也有點心虛，古代這種事情可太常見了，顧通判好歹給了陸沉香母子一筆不菲的錢財，讓他們不至於餓死病死。比他們慘的人或許大有人在......

但是啊，誰讓她楚小彌偏偏就遇上了顧嘉戎這對母子呢？既然遇到了，就絕對做不到鐵石心腸，楚小彌就算可以理性地看待古代封建社會造成的一些慘劇，但是等事情發生在自己身邊人的身上，難免會有惻隱之心。

顧嘉戎對顧通判到底是不是人渣這種論述一點也不關心，他說完，便緊張地看著楚小彌，說道:“沉香齋重新開張，總有些人會想起來它的第一任主人，若是再用魚做招牌，想起來的人多了，難免會有非議，我不想這樣。”

楚小彌動容，剛想開口，就看到顧嘉戎臉色又沉了下來，說道:“若是你執意這樣，那我也不開張了。”

看來別扭的顧嘉戎又回來了，分明很擔心，偏偏還要嘴硬，在遭到拒絕之前，先做好最壞的打算嗎？

楚小彌無奈地笑了笑:“誰說我不答應了？這種事畢竟也關係到伯母，不可兒戲。你放心，所有關於魚的菜，我都會換掉，這下可就能重新開張吧？”

顧嘉戎得到保證，這才勾起唇角，笑了出來。

除了開心，楚小彌卻還有些無可奈何。幸好他們之前也沒有特意做過宣傳，如今要改菜單，那麼試營業的日子就得往後安排了。最讓她頭疼的是，到底要用什麼菜來代替魚，作為沉香齋的鎮店之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