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砥遲回到清歡院時,房間裏已經沒了人,想是得到了消息,已經離開。
“沒良心的家夥,這麼快就走了。”他沒好氣嘀咕著。房間裏又恢複了冷寂,床上疊成豆腐塊的被子,以及未完全消散的餘溫,證明那女人來過。
沒有看到那件衣服,他嘴角一勾,看來這丫頭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謝書引一路嘀咕,偷偷摸摸回到合歡院,路遇前廳回來的丫頭們,得知了早上的事。
她麻利換掉衣服,將那件寬大的袍子放在衣櫥中,又覺不妥當,壓在了箱底,尋思著找個時間洗幹淨,趕緊還給人家。
昨晚該去九記茶樓赴約,事先與說書先生約好了的。如今自己爽約,不知張先生還認賬不?顧不上昏昏沉沉的腦袋,她將臉上抹了些脂粉,出門而去。
謝書引剛走出合歡院,清歡院那邊已經知道了消息。
“都安排好了?”
“王爺放心,九記的說書先生已被打發走,今早上啟程,這會已經出城門。”藍歌拍著胸脯保證。
站在櫥窗前的人眉頭微展,似乎並沒有放心多少,“找人跟著,別惹事。”
藍歌退下,心裏卻犯嘀咕,他覺得王爺對謝姑娘的關心確實有些不正常......
九記茶樓。
“你說張先生不在?那可知他去了哪裏?”她不顧風寒趕來,卻被告知這樣的結果,強忍著不發火。
那掌櫃的也有些為難,張先生來到茶樓之後,這裏的生意就好了很多。如今離去,他也心裏有怨,隻不知......
“唉,公子,您來晚了,張先生一大早來辭行,匆匆忙忙出城了。”掌櫃的搖了搖頭,他也鬱悶。
實在是蹊蹺,她才剛知道點眉目,線索就斷了,看來文國公府一事果然不簡單。她不死心道:“掌櫃的可知張先生去了哪裏?家在何處?”
“幹我們這行的,不問來處,不問去處,出了城,天大地大的,那還管得了呀!”掌櫃的不願意多說什麼,徑直去前邊擦拭桌椅。
謝書引魂不守舍地走在大街上,一時間不知該去往何處。她來到文國公府前,看著長滿雜草的青石板路,想起曾經繁華的街市。
鎏金的大字染上了灰塵,門口那兩尊引以為傲的石獅,布滿了蜘蛛網。一年的時間不長,有人一路高升,有人雲煙作古,誠如工部尚書,誠如文國公府。拖著沉重的步子,謝書引朝緊閉的大門走去。
發生那樣的事情後,有人傳言文國公府得罪了權貴,也有人說他們樹大招風,更有甚者,對宅基地的風水品頭論足。四周人害怕逃散,越來越多的,隻剩下蜘蛛和雜草。她的心也跟著沉重起來。
“藍護衛,你怎麼在這?”推開門看到熟悉的臉,她的腦子有些凝滯。
“王爺讓屬下請姑娘回府!”
平日裏藍歌雖然話不多,卻極少這般嚴肅。想是發生要緊事,兩人緊急回到了府上。
還沒踏進合歡院的大門,就與衛長嫿打了照麵。她懶得搭理,匆匆進去院內。
老太妃已換好朝服,正坐在椅子上難過。
“謝丫頭,你去收拾幾身衣物。太後仙去,哀家要去守靈。”說話間,她的鬢角似乎又增添了幾道細紋。
謝書引有些難受,心情沉重地進去裏屋。
廳屋裏,衛長嫿咬著嘴唇,手指狠狠絞著袖帕,輕聲道:“老太妃,就讓長嫿陪您一起守靈吧。”
她那點心思,老太妃早明白。隻是,庶女究竟是庶女,不論在什麼時候,都不能與嫡女一概而論。
“我為太後守靈,那是念及當年的情分,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去那等地方又是何苦?”言下之意,便是拒絕了。
淩嶽雖沒有重男輕女一說,卻也講究女兒家的名分,很多場合姑娘家不宜出場。太後的喪禮,除去有封號的婦人,隻有皇親才能出麵,衛長嫿不過是一個小小庶女,顯然不在所屬之列。
聽完老太妃所言,她依舊不甘心,憑著老太妃的身份,帶她進宮足矣。“長嫿隻希望陪在老太妃左右侍候,不敢奢求其他,求太妃成全。”
老太妃依舊無動於衷,鐵了心不願帶她進宮。
“老太妃還在怪罪長嫿嗎?上次真的是......”
“夠了!”老太妃重重敲擊了幾下椅子扶手,眉眼中帶著懊惱。“我已經絕對,你回去吧!”
她的認錯並沒有換來進宮的機會,倒被那幾下敲擊聲嚇得跪在了地上。
謝書引出門時,看到跪在地上的人,恭敬道:“老太妃,都收拾好了。天氣變涼,我裝了兩件大風衣,都是素色,不打緊。一些換洗衣物並佛法經書各一箱,三個箱子已經裝齊整,需要現在搬上車嗎?”
她是習慣一切安排妥當的人,出門前能將所有攻略做足,至少具備應對一二意外的能力。
“你也去收拾些換洗物什,隨我一道進宮。”老太妃不容置疑的話傳來,驚呆了其他兩人。
衛長嫿淚眼婆娑,嗚咽道:“老太妃,您好偏心!謝書引也是未出閣的姑娘,憑什麼她可以入宮?她不過是王府的下人!”
謝書引眉頭輕皺,這話她就不樂意聽了。什麼叫做“不過是個王府的下人”?她剛想要反駁,被老太妃一個眼神製止。
“放肆!我成王府的人,隻要被承認,下人又如何?況且論出身,謝丫頭是堂堂正正的安定侯府嫡女!拋開這些不談,就剛才的舉動,你口口聲聲說進宮侍候,哀家倒要問你,一個被侍候慣了的人,如何懂得侍候他人?你可能做得比謝丫頭更好?”老太妃步步緊逼,她苦不堪言。
老太妃幫她說話,算是狠狠討回了麵子,但平心而論,她不願進宮。進了那個地方,可不是鬧著玩的,何況她還有事情。
謝書引上前,淡笑著解釋,“老太妃,不如我給您找兩個機靈的丫頭跟著吧,如今我手中的事不少。且不說好些鋪子的流水賬需要查,王府中各管事的鑰匙都在我手中,隻怕......”
“那些事不急,你先去收拾。”
“可是我......”
“府中一應事宜暫交藍歌打理。”低沉的聲音傳來,一身灰白素衣的男子出現在門口,他的身後跟著藍歌。
謝書引望向走進來的人,尤其是已經伸出手了的藍歌,鬱悶至極,這人專門與她過不去吧!
“謝姑娘,老太妃就交給你照顧了。宮裏規矩多,遇到情況可以去閑雲殿,那裏有人會通知王爺。”接過鑰匙的同時,藍歌還告訴了她一些事情。謝書引瞥了一眼站著的人,想來這是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