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湛飛點上煙,說道:“今天是五月十七日,算起來史少爺和成太太死於前天夜裏,如果是前半夜死就是在15號,後半夜死就是16號,我們假定就是前半夜吧,所以就給這個事件取個代號515案,以後就用這個來代表這個事件了。”
對這一點兩個隊長沒異議。
洪湛飛繼續說:“515案死了兩個,史少爺死在王家廚房,成太太死在茅房,現在我們先推測成太太的死亡情況,這到底是一個什麼事件呢?我一貫來不喜歡先下結論,這次因為你們兩位隊長急於想知道個結論,我就大著膽子先拿出個觀點來,不管對不對,先說一下,好不好?”
“當然好,當然好,我們就等你拿出個結論來。”馬不蔫點頭。
“我認為,這是一個謀殺案。”洪湛飛說。
“肯定是謀殺?”馬不蔫有些緊張。
韓卓也是。
洪湛飛點點頭,“最終結論當然要通過詳細調查後再落實,現在隻是作個初步判斷,依我的看法就是個謀殺案。”
韓卓問:“那麼史少爺的死呢,也屬於謀殺案嗎?”
“當然一樣的。”
“是一個案子,還是不同,兩個案子?”
“應該是同屬一個案子。”
“乖乖,誰這麼厲害,一家夥就殺掉兩個,而且一個是史家少爺,一個是成家的太太?”韓卓覺得思維有點滯澀,就算洪湛飛把結論扔出來,他和馬隊長也是無法往深裏想。
洪湛飛說道:“我其實已經猜到,成太太和史少爺是怎麼死的,現在在這裏,我就先說成太太的死亡原因。”
說著又將那個石頭拿出來。
“知道這是什麼石頭嗎?剛才我問了金嫂,她認為是煤矸子,其實不是,這個東西,可不是混在煤中的,當然它也不是稀罕之物,在甘梓城外的山中就有。”
馬不蔫接過去看了看說,這好像是西山石灰礦挖出來的東西吧?韓卓卻說不像,石灰礦挖出來的石灰石雖然不全是白的,至少也是黃白,或者略帶點青灰,這個卻是褐色的了。
洪湛飛說:“不蔫說對了,這個就是石灰石,之所以褐色了是因為放在煤爐裏燒過,被熏黑了。”
馬不蔫問:“既然不是煤,是石灰石,為什麼有人要放在煤爐裏燒呢?會有人覺得它可以當煤燒嗎?”
洪湛飛指著兩個煤爐,講解:
我是從其中一個的煤腔下麵的灰肚裏摸到的,剛才我問過金嫂,她說這種煤爐放在這裏是到了冬天用來燒火取暖,讓屋裏暖一點是用來擦身的,夏季裏男人可以在天井裏打井水洗,到了秋冬天冷了,隻能到茅房裏來脫衣拿盆熱水擦一擦。
煤爐既用來燒熱水也用來取暖,而這個方凳就是用來放臉盆的。
那麼這個石灰石是怎麼回事呢,說白了這就是個殺人用具。
馬不蔫和韓卓都很驚訝。但他們不插嘴,等待洪湛飛繼續往下說。
洪湛飛說,當然,一個石灰石用來殺人,還是不夠的,另外還有一樣東西,是什麼呢,就是我們可以聞到的那種樟氣味。
韓卓脫口問:“難道是樟木,用樟木和石灰石放在煤爐裏燒,產生的氣體有毒嗎?”
馬不蔫伸手輕輕拍他一下,“不可能吧,樟木跟石灰石一起燒就能讓人中毒死?聞所未聞啊。”
洪湛飛笑了笑說,韓卓的思路是對了,也想到了樟木,因為韓卓也聞到了樟木氣,其實,不是樟木,但跟這個樟字有關,就是樟腦丸。
樟腦丸跟石灰石放在一起燒,就會產生多種氣體,我們讀書時就學到過,二氧化碳,一氧化碳,濃度到一定時候可以致人死亡的。
韓卓兩手一拍,“太對了,沒想到奧秘在這裏,殺人工具竟然是有害氣體。”
馬不蔫驚道:“就是不管成太太還是史少爺,都是被活活悶死的?”
洪湛飛搖搖頭,“不,他們不是被悶死,是被毒死的,毒死他們的,卻又不是二氧化碳或一氧化碳,是另一種更毒的氣體,樟腦丸裏含有萘,這種物質本身有毒,但毒性較低,一般人家買來放在衣櫃裏防蟲蛀,防蟑螂,用量很少,但如果用量大了,當然毒性就大了。”
洪湛飛指著兩個煤爐,“現在我們先說成太太的死,這裏有兩個煤爐,雖然供煤燃燒的爐腔不大,但也可以放置幾十顆樟腦丸了吧,何況還有兩個爐,一旦兩個煤爐裏放上百個再燒,產生的氣體會有多濃?那就足以致命了。”
馬不蔫不由從嘴上拿下煙,使勁地嗅著屋裏的空氣,恍然大悟似地說:“哎呀,果真,我也聞出來了,有樟腦味兒。”
惹得韓卓都笑出聲。
洪湛飛又說道:
這當然是我的推測,我在看到了史少爺的臉色後,就想到了這一點,又在看到了成太太的臉色,就堅定想法了,這兩個現場至少有三個共同之處:
一是都有爐子,本來廚房有爐是理所當然,我在進這個茅房前還設想,會不會這裏麵有個臨時用磚頭搭起來簡易的灶,結果一進來就看到兩個煤爐,又聞到了那種樟氣味,馬上就知道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韓卓佩服地說:“難怪你要第一個進來,而且最先到煤爐前轉悠。”
馬不蔫問另兩處相同點是什麼?
“二是都能關得起來,廚房有窗,但可以關閉,廚房雖然比較寬敞,隻要把窗門緊閉就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而且廚房不僅有煤爐還有灶頭,燒再多的樟腦丸也可以。那麼三是什麼呢,還是那個窗子。”
韓卓立刻接上話:“是不是窗子可以人進人出,凶手可以通過窗子進出的?”
洪湛飛笑了笑說,“說得對,凶手從哪裏來,從哪裏出,是需要通道口的,廚房有矮牆窗子,這裏有西窗,這就是為什麼成太太被弄到男茅房而不是女茅房裏去的原因,因為女茅房的窗子都有柵格,人是不能進出的,除非強力破壞掉,而男茅房的窗子沒柵格就方便凶手進出,所以選擇在這裏下手。”
韓卓又有疑問:“可剛才在廚房時,我問是不是史少爺從窗子進來,你說不可能有人通過屋麵下到天井進來的呀。”意思是你不是自相矛盾嗎?
洪湛飛說:“其實我說的第三點,不是指凶手進出,而是指窗子可以關,也可以開的。”
這次是馬不蔫聽出來了,“你是說,等成太太和史少爺死後,有人先把窗子打開,讓裏麵的氣體散發出去吧?”
“對,正是如此,你們想想,如果這種氣味不散發掉,那麼天亮後王家的仆傭們起床,最先奔往這兩個地方吧,要麼出恭要麼進廚房生火,金嫂說她是第一個到廚房的,她說沒聞到什麼特別的氣味,這就可能是當時窗子早就開了的,氣味散發得差不多了。”
韓卓提出疑問:“金嫂可靠嗎,你認為她沒問題嗎?”
“嗯,你問得對,金嫂是不是可靠,也是打個問號的,她的回答有兩個可能性,一是實話,她確實沒有聞到那種樟香味,因為當時注意力完全被桌邊的史少爺所吸引,也就沒注意窗子是不是開著,二是她在撒謊,她可能就是開窗子的人,那她等於是嫌疑人了。”
聽到這裏,馬不蔫有點心急,說這事會跟金嫂有關嗎?要不要馬上把她叫到偵緝隊去直接審一審?
洪湛飛說別那麼急,現在誰是嫌疑人,根本無法確定,連哪個人該被懷疑還說不上,因為我們還不能確定窗子是什麼時候開的,要找到更多證人,從中篩選出有用的信息來。
韓卓提出一個關鍵問題,史少爺和成太太,為什麼會出現在王家,他們是自己來的呢,還是被人押來的,或是誘來的呢?
洪湛飛搖著頭說:“這個問題現在根本無法回答,如果這個問題有答案,那等於離揭開真相不遠了。”
“那目前我們做什麼?”馬不蔫問。
“當然是確定死者的死因。”
“如果確定真是被毒死的呢?”
“那就分別向三家了解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