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3年春,傅家大院。
“我是天翊在國外留學時候好上的未婚妻。”
靈堂裏一片死寂,隻有薑幼薇低低的啜泣聲。
“我肚子裏還......懷著他的孩子。”
門楣上掛著的黑布被風吹的獵獵響。
靈堂正中央,端端正正的掛著傅家二少爺傅天翊的留學照,照片嶄新,印著一張年輕飛揚的臉。
照片下兩盞長明燈被穿堂風穿的明明滅滅。
傅母張嵐的眼淚早哭幹了,此刻死死的盯著薑幼薇的小腹。
“天翊的......孩子?”
“是,一個月了。”
薑幼薇把孕檢單遞出去,聲音像浸了水的棉布,悶得透不過氣。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江嵐顏色變了變,為了不惹人注意,低聲道:“跟我來。”
前廳離靈堂有一段距離。
院子裏停著兩輛軍用吉普,院牆高深,冬青樹沿著青石板路筆直延伸,整個院落透著不怒自威的肅穆氣勢。
剛坐進前廳。
一道穿著軍綠色軍裝的挺拔身影就逆著光走了進來。
來人麵容俊美,劍眉如峰,高鼻薄唇,軍褲裹著勁瘦的小腿,氣質凜然。
正是傅家長子,傅天蕭。
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定在薑幼薇的臉上,開口就是淬了冰的質疑。
“我弟弟在國外讀機械工程,去年信裏說忙的沒空吃飯,倒有閑心跟你談情說愛,還弄出個孩子來?”
“不知道他怎麼就得罪了你,死了還要被你這樣編排!”
薑幼薇指甲掐進掌心。
早知道傅天蕭是塊難啃的骨頭,卻沒想到一上來就問這麼犀利的話。
她本是京城企業家薑紅兵的女兒,想要混進傅家,為的就是報自家的血海深仇!
上輩子,父親薑紅兵在外頭胡搞,把母親氣進了醫院。
那挨千刀的非但不知悔改,還任由小三帶著私生子登堂入室,強奪家產。
等她從國外學成回來,薑家早已沒了她的位置。
繼母怕她奪家產,轉頭就把她以商業聯姻為目的嫁給了家暴渣男。
她像牲口一樣被鎖在那深宅院裏,拳打腳踢是家常便飯,最後還不到三十就被那畜生活生生打死了!
恨,怎麼能不恨?
她恨不得拿掛豬的鐵鉤子,把那一家人的醃臢心腸全都扒出來曬!
萬幸,老天有眼,讓她重生回到了留學結束的第一天。
這一次,她說什麼也要報仇雪恨。
不光要奪回家產,還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可薑家畢竟是京都有頭有臉的人物。
她單槍匹馬鬥不過。
思來想去,唯有攀上傅家這顆根深葉茂的大樹。
眼前這位冷麵閻王年紀輕輕,也已經成了首長。
家世顯赫,位高權重。
她何談報不了仇?
薑幼薇想到之前留學時聽到的一些話,冷靜下來。
她強逼自己迎上傅天蕭那迫人的目光,苦澀微笑:“大少爺,去年六月F國全城停擺,天翊胃病發作暈在公寓,是我送他就的醫。”
“他住了一周的院,是我寸步不離的守著他。”
“我們兩情相悅,等他病好後不久,我們就在一起了。”
“那天是天翊喝多了,我們才......”
薑幼薇頓了下:“天翊的後背上有一條十厘米的刀疤。”
話音落下,空氣驟然凝固。
傅天蕭雙眸眯起,足足盯了薑幼薇好幾秒。
除了父母,絕對沒人知道他和傅天翊是同一個人。
他和天翊是雙胞胎。
十歲那年,弟弟下河摸魚溺水身亡。
奶奶年紀大了,知道之後就魔怔了,神誌不清,整天念叨著天翊的名字。
為了平複老人心情,他隻能分飾倆角,一邊做自己,一邊假扮弟弟。
長大後他參軍入伍,“傅天翊”則自費國外留學。
因為怕露餡,他這幾年也一直是兩頭跑。
直到一個月前他上前線在戰場上受傷,留下隱疾,這才不得已安排“傅天翊”車禍身亡。
之前他去國外,確實暈倒過一次。
因為水土不服,犯了胃病。
醒來後,人就已經在醫院了。
至於後背上的刀疤,也確實懵對了。
傅天蕭審視著眼前這個素未蒙麵的女人。
杏核眼,眼尾翹著,頭發鬆鬆的,編了麻花辮垂在肩頭,整個人透著股幹淨的甜氣。
這心思,可一點都不幹淨。
兩情相悅?
他怎麼不知道。
編的和真的似的。
見對方盯著她不說話,薑幼薇心裏七上八下的。
她留學時有個舍友和傅家是世交,也稱傅天翊確實很忙,一般很少回家,這樣的情況下,傅家人應該不怎麼知道他在外麵的事。
薑幼薇抿了抿發幹的唇:“如果大少爺還是不信,我可以把那天晚上的細節說的再詳細一點。”
傅天蕭臉色一沉。
要知道,這女人剛才的可全都懵對了。
他冷硬的截斷了她的話:“不用。”
薑幼薇鬆了口氣。
要真讓她說,她還真說不出來。
傅天蕭緘默片刻:“那薑小姐現在的訴求是?”
薑幼薇的就是這句話。
她眼眶裏頓時蓄滿了淚。
“我父母正在鬧離婚,所以連帶我的銀行卡也停了。”
“我......我一個懷了孕的女人,身無分文,舉目無親,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何必帶著天翊的孩子,來打擾他最後的安寧?”
她哀嘁的望著傅天蕭。
“不過我看大少爺好像不是很歡迎我,也是了,傅家高門大戶,看不上我也是應該的。”
“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了,就隨便個鄉下地方,帶著天翊的孩子了卻此生算了。”
傅天蕭:......
且不說當初他暈倒是不是薑幼薇救了她,如今這女人認定這孩子就是“傅天翊”的,剛才葬禮上也有不少人聽到了。
他要是把人趕出去,傅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正琢磨著,本在床上養病的傅老夫人突然被保姆攙扶著從樓上走了下來。
“丫頭,你留下!哪也不準去!直到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
她渾濁的無視了其他人,直勾勾的盯著薑幼薇。
“這可是我們傅家的血脈,不能流落在外!誰要是敢把她趕走。就先把我這老骨頭送走了!”
傅天蕭額角的青筋都繃緊了:“奶奶,這不合規矩。”
“規矩?”老夫人的拐杖重重頓在地上:“什麼狗屁規矩?我懷你們爹那會兒,你們爺爺還在啃雪呢,我不也挺著大肚子進了他家的門嗎?怎麼,到了我孫子這兒,規矩就變了?”
傅天蕭:......
他沉著臉掃了薑幼薇一眼。
這個女人絕對不懷好意。
莫非是他的仇敵調查到了什麼,安排這麼一個女人到他身邊當間諜?
他聲音更沉:“奶奶,讓她就這麼住進來,名不正言不順的,傳出去對兩家的名聲都不好吧?”
老夫人一噎,陷入了沉思。
張嵐垂眼歎息。
無論是讓傅天蕭頂替天翊的身份,還是眼前這個女人,他們傅家都是理虧的。
不如......
她心思電轉,轉頭看向保姆:“劉阿姨,去,把黃曆本子拿來。”
全家人都向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隻見阿姨將日曆本遞到她手中,她翻看了兩下,忽然道。
“下月初三是個好日子,就讓天蕭以大哥的身份跟這姑娘領證,這下總該名正言順了吧?”
傅天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