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蘇瑾玉微微點頭，便跟著人過去了。

剛到正廳門口，蘇瑾玉就聽見裏麵柳氏帶著哭腔的抱怨，和謝國公沉重的歎息。

她一出現，所有目光瞬間聚焦，眾人驚豔之餘，更多的是難堪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

柳氏第一個撲了上來，想拉住蘇瑾玉的手，卻被蘇瑾玉不著痕跡地避開了。

“瑾玉啊！”柳氏拿著帕子按著並不存在的眼淚，“你可來了！家裏......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

“那些殺千刀的商戶，竟一點情麵都不講，堵著門要錢，我們國公府的臉都要丟盡了！”

她偷眼看蘇瑾玉臉色，見她毫無動容，忙把過錯往外推。

“都怪母親糊塗，輕信了人，讓傾兒暫管幾日，誰知就鬧出這麼大的虧空！”

“她年輕不懂事，哪裏比得上你穩重周到？這個家，終究還是要靠你啊！”

孟傾站在一旁，臉色煞白，手指絞著衣角，低聲道：“瑾玉姐姐，都是我不好，是我沒用......”

驚慌失措的謝國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等她行禮便立刻開口，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蘇氏！你來得正好！門外那些混賬東西，還有府裏這爛攤子，你立刻想辦法解決了！”

柳氏為挽回顏麵，也尖聲附和：“是啊瑾玉！你掌家這麼多年，定有法子平息此事！”

“你趕快拿個章程出來，總不能真讓我國公府淪為全京城的笑柄！”

蘇瑾玉並未動怒，甚至連眼波都未曾晃動一下。

她微微屈膝，聲音平靜無波，卻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回父親，母親，兒媳管家的這幾年，門前從未有過商販聚集催債。”

“府中各項用度雖不寬裕，卻也未曾短了誰少了誰。至於虧空......從何而來？”

她頓了頓，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臉色發白的孟傾。

“兒媳實在不知，想來，問題不在賬本死物，而在管賬的活人身上。”

話音剛落，碧螺便上前一步，將一本早已備好的小巧賬冊呈上。

這並非蘇瑾玉那記錄著驚世駭俗真相的嫁妝總賬，而是一本清晰記錄了國公府名下那點可憐田莊、鋪麵每月的固定進項。

另外還有孟傾接手後短短數日內，各項超額開支的簡明對比賬目。

賬冊在謝國公、柳氏、謝清安手中緩慢地傳閱。

上麵白紙黑字寫得清楚，府裏固有的進項微薄得可憐。

而孟傾為了討好柳氏所采買的昂貴江南食材、精巧器皿、以及各項突然多出來的“人情打點”開銷，卻是一個觸目驚心的數字，遠超進項數倍！

孟傾的臉瞬間血色盡失，身體微微搖晃。

柳氏因其中大半開銷都是她點頭默許，甚至暗示的，此刻更是麵皮紫脹，啞口無言，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是這樣的......我......”孟傾淚眼婆娑，撲到柳氏腳邊試圖哭訴辯解，卻被蘇瑾玉一聲極輕的嗤笑打斷。

蘇瑾玉隨即轉向柳氏，姿態依舊恭敬，話語卻如軟刀子割肉。

“婆母，您既將中饋托付給孟小姐，想必是時時在一旁提點教導的。”

“這些遠超常例的開銷，樁樁件件，想來也是為了國公府的體麵風光，都是您親自斟酌允準的吧？”

一句話，輕飄飄地將柳氏的昏聵短視和孟傾的愚蠢無能牢牢捆綁在了一起，堵死了她們任何單獨脫罪的可能。

謝國公看清了賬目，再聽此言，頓時氣得渾身發抖，最後一點指望落空，巨大的失望和羞憤讓他猛地一掌拍在桌上。

他指著柳氏和孟傾，怒不可遏地咆哮：“蠢婦！無知蠢婦！我謝家的根基和臉麵，都要被你們這兩個敗家的蠢貨給丟盡了！”

眼見母親和心愛之人被逼至絕境，正在承受著父親的雷霆之怒，謝清安終於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他避開了蘇瑾玉清冷的目光，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底氣不足，卻仍試圖維護。

“父親息怒！母親和傾兒......她們也是想為府裏好，隻是初次料理，難免疏失。”

“如今不是追究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解決門外的麻煩。”

他轉而看向蘇瑾玉，帶著一種混合著命令和最後希冀的口吻：“瑾玉，府裏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

“以往你總能周轉得當，這次，就算是為了國公府的體麵，你先設法平息了此事，你的功勞，府裏......和我，都會記得。”

蘇瑾玉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功勞？

記得？她付出六年，填進去十數萬兩嫁妝，換來的就是今日的指責和這般輕飄飄的“記得”？

她輕輕搖頭，語氣決絕如冰：“世子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實在是無能，變不出銀子。”

“誰攬下的禍事，誰捅出的窟窿，自然該由誰去填補。這個爛攤子，我，不，收，拾。”

說罷，她再次屈膝：“若無事，兒媳告退。”根本不給眾人再開口的機會，她轉身就要扶著碧螺離開。

一時間，滿室死寂，徹底絕望的一家人麵麵相覷。

謝國公一隻手捂著胸口，狠狠地吸了幾口氣。

看著他的樣子，大家都嚇了一跳。

“快......快去喊大夫！”

“我沒事。”聽著柳氏驚慌失措的話，他直接擺了擺手。

現在他還不能倒下，而是要盡快把國公府的困境給解決，不然時間久了，這個漏洞也會越來越大的。

以後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他可不想變成京城的笑話。

更何況，要是真的請了大夫過來，今天的事情說不定就傳出去了，這和殺了謝國公有什麼區別？

“蘇氏，你先別走！”謝國公顧不上其他，站起來快步往前追去。

蘇瑾玉本來就沒想離開，畢竟眼下這個局麵，他們才不會讓自己輕易脫身。

“父親真的沒事嗎？”謝清安不放心的追問，同時看了蘇瑾玉一眼，眼中滿是怒意。

若是蘇瑾玉識趣一點，一開始就同意這件事情，自己的父親又怎麼會被氣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