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城,十二月,距離1979年春節還有一個多月。
韓瀟吸著鼻子在生火。
刑警隊辦公室沒有暖氣,大家約定俗成輪著生火。
今天該是韓瀟生爐子了,但是她從來沒有幹過這件事情,碳就是引不著,她氣得要死。
“我早就說過像她這種資本家大小姐在刑警隊就待不長!連爐子都生不著,還想破案呢!”
“可不是。”
兩個同事在韓瀟身後說風涼話。
“你們是不是沒事做了?大男人淨幹些沒正形的事情。人家生不著火,你們就幫幫忙啊!現在不是敵我鬥爭的時候了,韓瀟是我們的同誌。”
“老張,你就是喜歡當老好人。連隊長都不喜歡她。”
“那是因為他還沒有見識到我的本事。你們就會揪著我的出身不放。等我露臉給你們看!”
韓瀟怒懟了回去。
老張蹲在韓瀟身邊也說道:“那是隊長沒見識到韓瀟的實力。人家可是正經警察大學畢業的高才生。”
韓瀟看著在老張的一番操作下,爐子裏燃起了火苗,差點喜極而泣。
“你們聚在這裏幹什麼呢?”
程永雋擰著兩條粗粗的眉毛指責那些刑警隊的成員:“活不好好幹,總是拿著人家韓瀟的出身嘰嘰歪歪。刑警隊所有人,都跟我走!大慶鎮河邊發現了一具女屍。”
所有人立刻閉上嘴,盯著程永雋目不斜視,頂著嚴肅的表情跟出門。
韓瀟也跟在大家後麵想要鑽進車子裏。
但是警車都坐滿人了,隻有程永雋的車子是空著的。
韓瀟想了三秒,最後還是打開了程永雋的車門。
“幹什麼?”
程永雋的車子從來沒有被其他人坐過。
程永雋聽說局長在饑荒年代被韓瀟的爸爸救過,資助了不少錢才熬過來。
所以局長現在在報恩,在韓瀟通過司法考試後,把人要到了刑警隊。
雖然程永雋替韓瀟說話,但她覺得韓瀟的考試可能也並不是她真實的成績。
看她一副天真的模樣,估計什麼本事都沒有。
要是把她帶去案發現場,必然是累贅。
“我也要出警。”
韓瀟已經坐上了副駕駛位。
程永雋決心辦完這個案子就趕走這個資本家大小姐。
她不走,自己就走!
“你早晚得走······”
程永雋嘀咕著發動了汽車。
大慶鎮距離江城一百公裏。
他們到了案發現場的時候也來不及吃飯就開始偵查現場。
韓瀟捂著咕嚕嚕叫的肚子,看見程永雋用一種十分嫌棄的表情看著她。
她隻能盡量挺直身體,裝作無事發生。
區區午飯而已,不吃就不吃!
結果等韓瀟見到屍體的時候,她很慶幸自己沒有吃飯,要不非吐個天昏地暗不可。
女屍身上套著白色的毛衣,身材窈窕,腳上是一雙普通的布鞋。
但是褲子不知道哪裏去了。
而且她的臉被石頭砸過,已經血肉模糊,看不出來本來的麵目了。
韓瀟下意識幹嘔。
程永雋恨鐵不成鋼。
“你去向報案人做筆錄。這裏不需要你了。”
韓瀟乖乖拿著本子來找報案人。
發現屍體的人有三個。
他們都是準備在河裏釣魚才發現屍體的。
“這天氣,河水都凍住了。我們用炸藥炸開了河麵,然後老李的魚鉤就鉤住了這具屍體。真可憐啊。看起來應該挺年輕的一個姑娘就沒了。”
一個頭發半白的男人說完之後,那個被稱為老李的人也說:“我們當時嚇壞了,但還是決定先把屍體撈上來再報案。沒想到你們來得挺快。”
韓瀟點點頭,筆尖在紙上快速滑動。
“那你們知道鎮上有誰家女兒失蹤了嗎?”
另外一個一直沒說話的人說:“我們鎮子不大,按說誰家發生了什麼,我們都能知道。但是有閨女失蹤的事情還沒聽說過。”
“那你們除了發現這具女屍外,還發現什麼了?”
三個男人麵麵相覷。
“這個嘛,沒有吧?”
老李朝另外兩個人擠眉弄眼。
韓瀟立刻發覺了不對勁。
她加重了語氣。
“你們現在最好說實話,否則被我發現你們隱瞞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到時候變成罪犯的同夥,可就得跟著一起關進去了。”
韓瀟這一詐還真有用。
“我們撿到一條手鏈。”
其中一個報案人將一串銀質手鏈拿了出來。
韓瀟趕緊放進證物袋。
“一開始為什麼不說?”
“我們就是覺得這條手鏈值點錢,就想自己收起來。我們現在主動交出來了,不算同夥了吧?”
韓瀟真是覺得這些人應該好好接受一下普法教育,連犯罪現場的東西都敢撿。
“以後注意。當然,最好不要再發生這樣的命案。”
之後韓瀟又問了很多問題,那三個人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韓瀟最後向他們敬了一個禮。
“謝謝你們配合警方的工作。等我們需要你們幫助的時候還會找你們的。”
那三個人也連忙敬禮。
“應該的。有什麼事情盡管按照我們的家庭地址來找我們。我們也算是為人民服務。不知道哪個混蛋做下了這種事情。你們一定要快點抓住凶手。”
“好的。我們先走了。”
韓瀟回去的時候還是坐程永雋的車。
程永雋一路上都在沉思。
韓瀟也覺得這個案子蹊蹺。
他們去完現場之後就去了大慶鎮的派出所。
派出所的同誌說近半個月都沒有人報失蹤。
那麼這具女屍難道是外來人員?
那要查起來就費事了。
回到了刑警大隊之後,老李負責給大家做炸醬麵。
現在這個時間,食堂員工早下班了。
等大家稀裏呼嚕地吃上麵之後,精瘦的費文扶了扶眼鏡,然後說:“根據我的初步檢查,女屍在被殺之前曾經發生過性行為。在她的體內發現了體液。而且在她的身上有幾十處煙疤,集中在手臂和大腿上。有新有舊。我現在不確定這煙疤是不是凶手燙的。”
費文是江城刑警大隊的唯一法醫。
在1978年,法醫還是稀缺人才。
有的地方甚至沒有法醫,隻是由有經驗的醫生來檢查屍體。
總之條件十分艱苦。
韓瀟將那條手鏈交給了費文。
費文看了看,歎了口氣。
“這條手鏈上有血跡。我上學的時候聽說外國有一項DNA技術,可以快速確定犯人。隻可惜我們國內還沒有引進這項技術。而且現在我們對於凶手是誰還是一頭霧水。這項技術得有嫌疑人才能起效。”
程永雋用手抹了抹嘴。
“這樣吧,費文對這具女屍進行解剖,看看能不能再發現一些線索。剩下的人分成三組,對江城的所有失蹤人口進行排查,看看有沒有符合這具女屍條件的。”
韓瀟看著大家很快都劃分好了小組。
她急切地問程永雋。
“隊長,我該幹什麼?”
程永雋好像這時候才想起刑警隊還有這麼一號人。
他摸了摸下巴。
“你去幫大家把飯盒刷洗了。”
韓瀟一聽柳眉倒豎。
“隊長,你就是對我有意見!我不就是出身不好嗎?憑什麼不讓我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