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老夫人聞言，這才長舒一口氣。

她是過來人，自然知道女子在出嫁前心裏的緊張。

沈老夫人撫著沈懷瑜的手道：“丫頭，別擔心，祖母知道你害怕，沒事的。”

這邊話還沒說完，沈懷瑜就用力搖起了頭。

“瑜兒不是害怕，而是真不能嫁入葉家。“

沈修明勃然大怒：“你又想搞什麼鬼!”

不怪沈修明生氣，原本前幾日沈懷瑜就鬧得厲害，說什麼都不願意嫁到葉家，讓他頭疼不已。

好不容易這兩天不鬧了，他還為此高興了幾日，可沒想到竟是憋到現在開始鬧！

沈懷瑜沒有理會暴怒的父親，而是認真看著沈老夫人。

“祖母，我昨日夢到佛祖托夢了！”

沈老夫人先是一怔，而後立刻正色：“瑜兒這話可不能亂說。”

沈懷瑜點頭道：“孫兒知曉，但夢中佛祖告知孫兒的事，幹係重大，孫兒不敢隱瞞。”

沈老夫人聞言更是傾身向前。

“是什麼事情，你細細說來。”

沈懷瑜抹了抹臉上的淚珠，語氣帶著恐懼和一絲慶幸。

“昨夜，孫女半夢半醒之間，感覺有佛陀指點我，說咱們沈家就要大難臨頭了！”

“簡直一派胡言！”沈修明率先聽不下去了。

他儒生出身，對鬼神之論都是敬而遠之。

見自己閨女為了不嫁，竟編出這等鬼話，他實在氣炸心肺。

“沈懷瑜！你給我閉嘴！這種話也是能胡編的嗎！”

沈修明經年兵部尚書，積威甚重，這話出口，屋內溫度都降了幾分。

可沈懷瑜還沒吭聲，沈老夫人就指著沈修明怒道。

“你給我閉嘴！讓瑜兒說！”

沈修明大驚，自己母親出身江南，詩書傳家，極少對自己發火，如今這是怎麼了?

他自然不知道，沈老夫人自秀峰山回來，還未將那大和尚的話告訴眾人。

此時聽到沈懷瑜如此說，已震驚無比，自然想聽她說下去。

沈懷瑜麵露後怕。

“佛祖說，我們沈家要遭受大難，就應在和葉家的聯姻上，若是聯姻，那我沈家怕是有滅門之禍。”

沈老夫人怔住。

如亂麻的腦袋，豁然開朗。

怪不得禪師不願意告訴自己，沈氏災禍因何而起。

自己想了好幾日，都沒有頭緒。

原來是應在孫女的婚事上。

沈懷瑜偷眼看向祖母，觀察神色，繼續說。

甚至描述出了佛祖身邊羅漢的樣貌。

原本沈老夫人已經信了七成，這羅漢樣貌一出，那更是和秀峰山禪師一般無二。

登時就信了。

“瑜兒說的對，這婚不能結！”沈老夫人堅定道。

沈修明徹底繃不住了。

他麵上青白一片，強壓怒氣，顫抖著對沈老夫人拱手。

“母親，這事開不得玩笑，這婚事兩家早已定好，更何況，那東王西王都接了帖子要來，咱們可都得罪不起啊。”

沈老夫人聞言大怒：“你頭上烏紗重要，還是我們沈氏生死重要！”

老夫人看向沈懷瑜，神色激動：“瑜兒，祖母信你，我從秀峰山回來，禪師就曾對我直言，說咱們沈氏將有大災......”

話還沒說完，沈修明就崩潰了：“母親！那是妖僧......禪師想多要銀錢，故意詐你的啊！”

“混賬！給我跪下！”

見自己兒子如此不敬禪師，老夫人徹底失控。

她從椅子上豁然起身，指著沈修明的手不住顫抖。

“你這個不孝的逆子，竟敢汙蔑禪師，你可知我要多贈銀錢，禪師都不肯要！若不是今日瑜兒說出來，咱們沈氏就要大禍臨頭！”

“母親......”沈修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老太太揮手打斷。

“去拒了吧，就說我行將就木，不久人世，現在沈氏不便婚嫁。”

沈修明背後都濕了，他一邊苦想對策，一邊拚命給沈懷瑜使眼色。

沈懷瑜隻裝作沒看見，麵色淒苦，時不時掉落一兩顆淚珠。

幾人就這麼僵著，老夫人喘氣越來越重，隱隱有犯病的趨勢。

沈修明有些慌神，沈懷瑜卻已經站起身，輕撫老夫人後背，細聲道：“孫兒怎能讓祖母如此說，祖母身體康健，斷不能這樣說，佛祖知道會生氣的。”

沈老夫人眼眶泛紅：“乖孫，你那個榆木腦袋的爹不曉得事，如今可怎麼辦啊。”

別看沈老夫人發了一通火，可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這個祖母，還真不是能隨便就阻止的。

沈懷瑜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道：“祖母，您看。“

沈懷瑜擼起袖子，露出嫩藕般的小臂，小臂上竟有點點紅斑，略顯詭異。

“這......“沈老夫人一怔

孫女這手臂為何會和前日盛京疫病“紅斑“模樣？

沈修明也站起身，一臉驚恐。

“這......這是怎麼回事？

三個月前，盛京流行一種紅斑病，雖不傳染，但患上的人渾身起滿紅斑，要三月才能消下去。

又因為紅斑很像發黴的果子，被稱為黴病。

“這難道是黴病？昨日還不是好好的......”沈修明後退一步。

沈懷瑜露出委屈的神色，點了點頭：“昨夜女兒不小心看到臟東西，怕是魘著了。”

沈修明剛想問是什麼臟東西，卻立刻想了起來秦星澤那醃臢模樣，氣得直跺腳。

沈老夫人倒是目光連閃：“若是這般，那更是佛陀預示，這婚斷斷不能結。

現在沈老夫人篤定自己這孫女說的是真的，這樣最好，這也不用自己裝病。

整個盛京沒人敢頂著黴病娶親的。

沈修明歎了口氣，若說是佛祖托夢，那確是無稽之談，但若是黴病......

怕葉家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讓女兒嫁過去。

想到此處，沈修明將沈懷瑜拉起來。

“你這是還要做什麼？”沈老夫人又驚又怒，擔心沈修明還想促成這段婚事。

沈修明朝著老夫人拱手：“母親，這婚確不好結，但為了避免葉家亂嚼舌根，我還是得帶著瑜兒去一趟。”

他指了指沈懷瑜的手臂：“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葉家想來也能理解。”

沈懷瑜怯生生道：“我......能不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