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深了，金鼇島的風帶著一股子涼意。

孫浩洋站在藏經閣那扇朱紅大門前，心裏七上八下的。

白天在擂台上那一出“癢癢粉大戰”雖然爽，但現在回過味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太高調了。

尤其是那個一直在睡覺的玄塵子長老，突然點名要見他。

這老頭平時看著迷迷糊糊，能在藏經閣這種重地當看門人的，能是簡單角色嗎？

“進來吧，門沒鎖。”

蒼老的聲音直接在他腦子裏響起來，嚇得孫浩洋一激靈。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沉重的大門。

晚上的藏經閣沒有點燈，但頂層的一間靜室裏卻透出柔和的光。孫浩洋順著樓梯爬上去，一進屋，就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這香味太特別了，隻聞了一口，孫浩洋就感覺腦子裏的雜念全沒了，連體內躁動的靈氣都平順了不少。

玄塵子正坐在蒲團上，麵前擺著一套紫砂茶具，手裏拿著個小鑷子，正在擺弄幾片看起來像是枯樹葉一樣的東西。

“來了？坐。”

玄塵子頭也沒抬，指了指對麵的蒲團。

孫浩洋老老實實坐下，屁股剛挨著墊子，玄塵子就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推到了他麵前。

“喝了它。”

孫浩洋看了一眼那杯茶，水色碧綠，上麵還飄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道韻。

“長老，這是......”

“悟道茶的邊角料，也就是些碎葉子。”玄塵子淡淡地說，“對大羅金仙沒用，但對你這種小蝦米，算是洗筋伐髓的好東西。不喝我就倒了。”

一聽是悟道茶，孫浩洋眼睛都綠了。

這可是傳說中的神物啊！哪怕是邊角料，放在外麵也能讓那些散修打破頭。

他二話不說，端起茶杯一口悶了。

轟！

茶水入喉，瞬間化作一股熱流，像是岩漿一樣衝進了他的四肢百骸。孫浩洋感覺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腦子裏嗡的一聲，無數以前想不通的修行關隘，在這一刻竟然變得清晰無比。

這種感覺持續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慢慢消退。

當孫浩洋再次睜開眼時，他覺得整個人都輕靈了不少，原本卡在煉精化氣後期的瓶頸，竟然鬆動了！

“多謝長老賜茶！”孫浩洋真心實意地磕了個頭。

“行了，茶喝完了，咱們聊聊正事。”

玄塵子放下了茶杯，那一雙原本渾濁的老眼，此刻變得銳利無比，死死地盯著孫浩洋，像是要把他看穿。

“小子，你那套把戲，騙騙外麵的傻子還行，想騙我？”

孫浩洋心裏咯噔一下，裝傻道：“長老，我不懂您在說什麼。弟子就是用了點心理戰術，加上一點運氣......”

“心理戰術？”

玄塵子冷笑一聲，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那你解釋解釋，你是怎麼把《小雲雨訣》這種需要感悟水行之力的法術，拆解成十二個死板動作的？還有那《遁地術》，原本需要掐訣念咒三息時間，你是怎麼做到把靈氣壓縮在腳底瞬間爆發的？”

孫浩洋背後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來了。

原來他在藏經閣的一舉一動，早就被這老頭看在眼裏了。

“這......這就是弟子瞎琢磨的......”

“瞎琢磨？”

玄塵子打斷他，“瞎琢磨能琢磨出那種精準到毫厘的靈力運行軌跡？你那種思考方式，那種把天地靈氣當成工具去計算、去拆解的邏輯，根本就不是洪荒修士的路子！你到底是誰？或者說，你這身本事，是從哪學來的？”

氣氛瞬間凝固到了冰點。

孫浩洋感覺自己像是一隻被老鷹盯住的小雞，連動都不敢動。

承認穿越？那是找死。

在這個神魔世界，奪舍可是大忌，搞不好會被當成域外天魔直接灰飛煙滅。

必須編個理由，還得是個能圓得過去的理由。

孫浩洋腦子飛快轉動，結合之前的“變數”理論，忽然靈機一動。

“長老既然問了，弟子也不敢隱瞞。”

孫浩洋換上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其實......弟子從小就經常做怪夢。”

“做夢？”玄塵子眉頭一皺。

“是的。在夢裏，我去過一個非常奇怪的世界。”孫浩洋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那個世界沒有靈氣，那裏的人也不能修煉。但是，他們創造了一種叫‘科學’的大道。”

“科學？”玄塵子咀嚼著這個詞，眼神裏閃過一絲好奇。

“對，科學。他們造出了能飛上天的大鐵鳥，造出了能讓人千裏傳音的小盒子。他們不講究感悟天道，而是講究‘數據’和‘模型’。他們認為萬事萬物都是可以計算的，包括風雨雷電。”

孫浩洋一邊觀察玄塵子的臉色，一邊繼續編，“弟子醒來後，覺得這夢裏的法子挺有意思，就試著用那種‘科學’的思維去解析咱們的道法。沒想到......還真成了。”

玄塵子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種說法雖然離奇，但在洪荒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畢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些人生來宿慧，能夢到異界也不稀奇。

關鍵是，這解釋了孫浩洋那種古怪思維邏輯的來源。

“不用感悟，隻用計算......”

玄塵子喃喃自語，似乎陷入了沉思，“把道法變成死板的規矩，讓庸才也能掌握......這倒是有點像西方教那幫人搞的‘宏願’，但又更加......冰冷。”

過了好一會兒，玄塵子才回過神來。

他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而是從袖子裏掏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鏡子殘片。

這鏡子看起來破破爛爛的，邊緣全是裂痕，鏡麵也模糊不清，就像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

但孫浩洋隻看了一眼，就感覺到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這絕對是寶貝！

“這是窺天鏡的一塊碎片，當年妖庭崩碎時掉下來的。”

玄塵子把鏡子遞到孫浩洋麵前，“看著它，集中精神，把你腦子裏那個‘科學’的想法運轉起來。”

孫浩洋不敢違抗，隻能硬著頭皮盯著鏡麵。

他腦子裏開始回憶高中數學公式，什麼勾股定理、二元一次方程組......

嗡！

原本模糊的鏡麵突然亮了起來。

但裏麵映照出來的不是孫浩洋的臉，而是一團亂麻般的線條。

如果是普通人，因果線應該是清晰明了的，一條連著父母，一條連著師門，清清楚楚。

但孫浩洋的因果線，簡直就是一團被貓抓亂的毛線球！

這些線條五顏六色，扭曲纏繞，而且還在不斷地跳動。每一根線條都在試圖連接周圍的東西，但又被某種力量強行彈開，形成了一種極其詭異的“斷層”。

更可怕的是，鏡子裏顯示，孫浩洋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個黑洞，在輕微地吞噬和扭曲著周圍的天道法則。

“果然......”

玄塵子倒吸一口涼氣，手一抖，差點把鏡子扔了。

“天道變數......書上說的是真的。”

他看著孫浩洋的眼神徹底變了，不再是審視，而是一種混雜著震驚、恐懼和......興奮的複雜情緒。

“長老，我......我是不是沒救了？”孫浩洋看著鏡子裏那團亂麻，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玄塵子收起鏡子，深吸了幾口氣，才平複下心情。

“沒救？哼，你是太有救了。”

玄塵子重新坐回蒲團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壓驚，“小子，你知道你是什麼嗎？你是個BUG。”

“哈？”孫浩洋傻眼了，這老頭連BUG這個詞都會用？

“哦，這是剛才從你那亂七八糟的思維波動裏讀到的詞。”玄塵子擺擺手，“意思差不多。你在天道眼裏，就是一個錯誤。但正因為你是錯誤，所以你不受某些規則的束縛。”

說到這裏，玄塵子忽然笑了，笑得有點像隻老狐狸。

“孫浩洋，哦不，雲遊子。咱們做個交易吧。”

“長老請講。”

“我對你那個夢裏的‘科學’很感興趣。尤其是那種能把複雜法術簡單化的能力。”

玄塵子指了指樓下的藏經閣，“截教弟子雖多，但良莠不齊。很多外門弟子因為資質愚鈍，連入門法術都學不會。如果你能把你那種‘傻瓜式教學法’整理成冊，每個月給我交一份報告......”

“我懂了！”孫浩洋眼睛一亮，“您是想讓我搞教材編撰？”

“聰明。”玄塵子點頭，“作為交換，我可以給你開放藏經閣二層的權限。那裏的典籍，足夠你修煉到真仙境界。”

二層權限！

孫浩洋的心臟狂跳。這買賣太劃算了！

寫說明書對他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換來的卻是實打實的修仙資源。

“成交！”孫浩洋一口答應。

“別急，還有個事兒。”

玄塵子的臉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聲音也低沉了幾分，“你這種‘變數’體質，雖然能讓你在修煉上走捷徑，但也是個巨大的隱患。一旦被那幾位高高在上的聖人察覺到你的存在......”

他指了指天，“他們可能會把你抓去切片研究，或者直接抹殺，以維護天道的穩定。”

孫浩洋嚇得一哆嗦：“那......那怎麼辦？”

“所以，你要學會藏。”

玄塵子從懷裏摸出一枚青色的玉簡，扔給孫浩洋。

“這是《斂息術·真解》。不是那種大路貨，而是我早年在一處上古洞府裏得到的玄仙級秘法。它不僅能隱藏你的修為，最重要的是，它能撫平你身上那種混亂的因果波動，讓你在天道眼裏看起來像個正常人。”

孫浩洋接過玉簡，如獲至寶。

這才是真正的救命稻草啊！

“記住了，在你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千萬不要在那些大能麵前展露你的‘科學’思維。尤其是在碧遊宮聽道的時候，把你的腦子給我放空，別胡思亂想！”

玄塵子的語氣嚴厲無比。

“弟子明白！多謝長老救命之恩！”孫浩洋鄭重地行禮。

他知道，今天這一關不僅過了，而且還抱上了一條真正的大腿。

雖然玄塵子看起來隻是個看門的，但這手段、這見識，絕對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而且聽他的口氣，似乎對截教的未來也有些擔憂，所以才想利用孫浩洋這個“變數”來做點什麼。

“行了，滾吧。記得下個月把《火球術》和《禦風訣》的標準化報告交上來。”

玄塵子揮了揮手，下了逐客令。

孫浩洋拿著玉簡，美滋滋地退出了靜室。

等孫浩洋走後，玄塵子重新拿起那塊窺天鏡殘片，看著上麵慢慢消散的亂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大師兄啊大師兄，你當年說截教生機在於‘變’。如今這變數真的來了，隻是不知道，這小子能不能扛得住封神大劫的那把刀啊......”

他端起茶杯，將剩下的涼茶一飲而盡。

窗外，夜色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