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兒子事業穩定後給我開了張親屬卡，大方的表示隨便花。

我做了他愛吃的菜回家，花光了卡裏的三十塊。

沒兩分鐘氣壞了的兒子打來電話：“媽，你又不是沒長手，還好意思花我的錢？”

我愣在那兒，剛想說話。

兒子嫌棄地吐槽我，

“貝貝才上幼兒園，媽你整天縮在家裏不知道掙錢不容易，一點也不為孩子考慮。”

“攤上這麼個吸血鬼真倒了大黴了，以後媽你就回老家別過來了。”

我平時省吃儉用，對兒子卻要什麼給什麼。

隻花了三十塊他卻是這樣想我。

我沉默的改好了房子密碼，把菜和鄰居一起吃了。

擔心兒子後半輩子出事我早已為他存了上千萬，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如他所願，我隻花自己的。

1

來的時候恨不得把擁有的全給兒子，走的時候沒幾個是自己的。

我從兒子家裏走出去的時候，提著的包裹一隻手就能拿下。

兒子說完就掛了電話，“媽，這是你自己要走的啊！我們可沒虧待你。”

我沒回他，心裏酸酸的。

相處幾十年，為兒子著想卻被那樣猜測讓我心寒。

在車上沒過兩鐘頭，手機又開始震動。

兒子大著舌頭聲音壓不住的高興，嘈雜的背景音裏還有陌生人的碰杯聲，“媽，你真要走啊？”

“我也是怕你被人騙為你著想，媽要不把錢發回來繼續住唄。”

“不用了。”

本以為他要求和，誰知道他是為那三十塊。

我心裏冒火，罵他：“孫文輝，你開的親屬卡一共三十塊額度，買菜錢還要我去貼，你還好意思說！”

我聽見兒子那頭開飲料蓋的聲音，旁邊兒媳小聲提醒他，

“讓她走，過幾天沒錢還不是要回來。”

打定了我離不開他們。

我攥緊手機，問兒子：“你還記得你說接我養老照顧我的嗎？”

電話那頭急了，甩下句“媽，多大人了還來道德綁架我！”

我聽著掛斷的嘟嘟聲扯扯嘴角。

早知道他小氣的德行，我還過去上趕著被嫌棄拖累？

兒子花銷不夠了都是從我這裏扣的，我不懂為什麼隻花了他三十都不行。

要是真的好意思花他的錢，我也不會連老伴給的鐲子都給他。

那鐲子是老伴送我的定情信物，來了沒兩天哪兒也找不到，吃飯時發現是兒子拿來送給了兒媳。

我哄著自己給兒子兒媳也是一樣的。

沒過兩天，兒子把剩下的飾品不見外的全都給拿了。

就連我咬牙新換了用了快十年的洗衣機，也被兒子以用不著浪費為由拉到他家了......

以前的小區的街鄰都羨慕我跟著精英兒子享清福，他們卻不知道。

我在兒子家住的地方隻比地庫好一點兒。

半夜我睡著又潮又濕總腰疼，麵對著在外累的不行的兒子總是開不了口。

見過兒子總是熬夜加班，訴苦工作壓力大，小兩口工資都不多。

當媽的要是主動開口，萬一他們有難處豈不是為難他，在生活上總是省吃儉用的想辦法拿錢貼補他們。

夫妻倆花費不含糊，上次休假去旅行花了好幾萬。

兒子上周去應酬，請客花了好幾千。

他給兒媳買了新口紅，給貝貝買了新的汽車模型。

大袋小袋禮物一件件拆開。

我在旁邊眼巴巴看著，可直到那天兒子睡覺也沒有我的份。

我也想要被記掛，在這個家中卻總是被遺忘掉。

兒子想要換輛新車，兒媳昨天又新買了個名牌包包，平日不著家的。

我心疼他倆不易，自覺操辦帶起了孩子，平常貝貝洗澡洗發去幼兒園買衣服這些雜事全都包辦。

從沒花過他一分錢，卻成了吸血鬼窮親戚。

兒子這兒的清福我可享不起！

2

回到自己家，收拾了半天在床上總算能舒展開身體。

鄰居小梅心疼地說：“奶奶你別回去了，我這個外人說的不中聽......”

她不留情地冷笑：“您那兒子忒缺德！”

“上次去看你，隨便哪張床不比那個二手折疊床舒服多了？”

我臉上臊得慌，擺擺手：“以後不走了。”

沒一會兒我被小梅喊醒，指著員工群問我是不是跟兒子有矛盾。

小梅在兒子在的那家公司實習，我疑惑的劃拉幾下屏幕被氣的喘不過氣。

兒子在員工群裏慶祝，從小苛刻虐待他的母親終於走了。

【你們是不知道，有些家長是真的不配做父母，小時候想買的東西她不讓買就算了。】

【我兒子也是她孫子，就這多吃一口零食要被念叨死了，貝貝昨天哭著跟老婆告狀說奶奶壞。】

【老婆心疼的眼睛都紅了，她還死皮賴臉待了這麼久，一點眼色都沒有。】

馬上就有相熟的員工在群裏附和。

【有些老人沒貢獻不說，花錢挺溜，就指望著你給她收拾爛攤子呢！】

【早聽孫哥說了，你那個奇葩媽現在才走啊，就當破財消災了。】

【孫哥熬出頭了，下班可得組個飯局好好慶祝！】

......

屏幕上的字變花，淚水在我眼裏模糊了視線。

養孩子不容易，我想著是不是哪兒對不住他才讓他產生這麼大怨......

老伴去世後我消沉了很久，生活的重心也圍繞著唯一的親人兒子。

當時不讓孩子吃是看到孩子撐得難受還要貪吃，貝貝因此拉了很多回肚子。

兒子兒媳都不管自然不知道這件事，在兒子眼裏卻成了我小氣。

昨天我坐在車上想啊想，想到最後也沒想出來。

我沒有對不住兒子，再討他嫌也不該如此詆毀自己的親媽！

心跟被針紮了一樣，念想也散沒了。

我決定按兒子的話說，不管兒子了。

我家的房子很空，大部分東西都被兒子以前看望我的時候順帶帶走了。

如今兒子在大城市紮穩了腳跟，我對生活要求又很容易滿足，一直沒添些什麼。

突然想起老伴兒重病起不來的時候，那是我最絕望的一段時間。

給兒子打的電話總是被不耐煩的掛斷，一直到第六回才接。

我想跟他說，“你爸病了，病的很嚴重，回來看看他吧。”

也來幫幫我。

兒子開口指責我：“媽，每個人都有生活要過的，接你的電話害我被領導罵了，再打拉黑！”

我每天忙得心力憔悴，還得在老伴兒麵前撐起笑不讓他太擔心，很久沒有睡過好覺。

老伴兒住院半年多，隻有鄰居的小梅去管無助的我。

我總在外麵誇兒子，給兒子找借口。

如今再也瞞不過自己，都是借口罷了。

小梅陪我去購置了幾套新的家具，下午我們一起去商場挑衣服。

我也許真的該按老伴說的，兒子對我不好，就也多為自己考慮。

3

試衣鏡裏的人陌生的讓我恍惚。

小梅一個勁兒得誇我，“奶奶你可真好看！就該多穿新衣服走走。”

“美的我還以為是明星。”

我知道她在哄我，看著鏡子不一樣的我心裏萬般感慨。

心裏鬆了塊石頭，臉上跟著露出了舒心的笑。

旁邊突然傳來尖銳的叫喊。

“好啊......從我家偷東西了是不是！”

兒媳燙著精致的染發，胳膊上挎了包，大跨步過來咄咄逼人地拿手指著我，

“這家商場不是什麼窮酸人都能進。”

導購的臉色變得尷尬，我捏緊了袖子。

兒子站在兒媳後麵譴責的看著我，“媽，你怎麼這麼丟臉，人老了手腳也不幹淨。”

我滿臉漲的通紅，羞恥極了。

兒媳要去拉我，被小梅擋住，豎著眉頭指著我。

“她付錢沒有，付了就把錢打到我賬戶上。”

導購一臉為難：“女士，這不合規矩......”

兒媳指責她，趾高氣昂的喊：“我家的錢怎麼就不能退了，把你們這兒的經理叫過來！”

“我家雖然有教養，也不是什麼人都能亂占便宜的。”

我站在原地感到一陣荒唐。

兒子捏著鼻子催促，“媽，你快把錢交出來。”

服務員的表情變了，調解道。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這位顧客是我們這裏的會員，應該做不出這樣的事的。”

兒媳皺眉，“她？她買菜都要花我家錢怎麼可能有錢。”

小梅被這兩人的自說自話無語了，看著這兩個癲公陰陽怪氣。

“不會吧不會吧，有些人幾年不回來，回家就要錢。”

“都不知道奶奶是這裏的常客嗎？”

兒子被駁了麵子氣的臉紅，他倆還想鬧見人圍了過來，恨恨得瞪了一眼走了。

直覺告訴我沒完。

果然，剛到家就接到了兒子的電話。

剛鬧了個沒臉，兒子語氣很衝：“媽！之前體諒你沒錢一直沒收費。”

“親母子明算賬，住了一年多總該給錢，不能占孩子便宜你說對吧？”

我被他的理直氣壯驚住，“你要多少錢？”

兒子以為我同意，語氣軟了下來：“大城市消費高著呢，一個月三千，一年隻收你一萬就行。”

我越聽越不對勁，兒子還在炫耀：“媽，我對你夠好了吧。”

“我老婆的爸媽從小都能給她好多生活費呢，媽你都托舉不了我，隻能拖累我還打了個親情價！”

兒子說的挺得意，把他自己感動到了。

話裏話外都在明說我占了多大的便宜，我越發心寒。

頭一回打斷他，“我不會再給你錢了。”

兒子急了：“媽你可別說沒錢，我那個衣服有點舊了沒舍得換。”

“你在商場買的那身比我衣服還貴，退了不就有錢給我了？”

我氣笑了，憑什麼我退。

“我怎麼把你養成了這樣！把你從我這裏偷拿的東西全都吐出來！報警都能立案了吧？”

兒子一呆，似乎沒想到我這麼說。

罵了我句斤斤計較掛了。

我揉著額頭，老伴臨走前給我留了很多錢，加上我這些年節儉確實不缺錢。

請了專人理財，慢慢的就積攢到了上千萬。

老伴和我年輕的時候資助了兩個學生，小梅就是其中一個，了解兒子的心性知道了會鬧我打算以後他氣量好些了後再告訴。

當年存錢是為了兒子，而今我很慶幸沒有把所有錢都給兒子。

我不知道，以兒子的行為事業穩定都舍不得給我花錢看不順眼，老了又會被嫌棄成什麼樣。

孫子不知什麼時候起，跟著說起了奶奶臟，不想跟奶奶待在一起。

都說言傳身教，小孩子如此，大人在家更是說過很多回了。

回憶著跟兒子的往事我一摸臉發現淚流滿麵。

與其給了兒子，不如給更需要的人，無論如何我不想再扯上他！

4

我想到了小梅，這些年來我們倆簡直要比親母女還親。

某種意義上說，小梅是我看著長大的。

她是偏遠山區的孩子，我小時候也吃過不少苦。

以前去看望過她幾回，不僅是她，那裏的孩子很多都很努力。

我打算去拿三百萬給小梅的老家捐所希望小學，改善那裏的學校設施。

我沒把兒子教育成一個腳踏實地、正直的人，是我教育上的失敗。

這錢卻能給很多孩子帶來希望，也算是給我和老伴積德了。

小梅知道後，哭著跟我搖了搖頭：“奶奶，您也多為自己考慮點啊！”

我笑著打斷她，“知道了，我還想多看看這世界。”

“心裏有數的，過段時間就去旅遊散散心。”

這段時間我把身體養好了不少，血壓都降了。

小梅的一個老同學來看她，拉著我去她在的老年大學的模特班轉了轉。

我跟著其他人走走，跟小區的人說說話跳跳舞，精氣神好了不少。

往前走，往後邁，跟著其他的人一起動動腿腳，愜意極了。

......

晚上手機響了，兒子打過來電話。

他焦急地斥責：“媽，你房子密碼怎麼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