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可是——”

沈念的嘴唇動了動，還想掙紮一下。

夏鳴蟬的手已經纏上了他的胳膊，力道不大，卻像一條柔軟的蛇，不容拒絕地將他往門外拉。

“教授，王校長他們都等著呢，我們快走吧。”

沈念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那一眼裏，有愧疚，有不忍，但更多的，是急於脫身的自保。

然後，包間的門“哢噠”一聲，被無情地關上了。

世界瞬間安靜得可怕。

那幾個腦滿腸肥的讚助商臉上的假笑，像是過了保質期的黃油，迅速融化，流淌出油膩膩的、不加掩飾的貪婪。

“嘿嘿嘿......”

其中一個姓李的老板搓著手，一步步向她走來，那眼神，像是屠夫在打量一塊待宰的肉。

方映秋心頭警鈴大作，扶著桌子踉蹌地站起來，本能地想往門口挪。

“方小姐，這是要去哪兒啊？”另一個王老板堵住了她的去路，笑得滿臉褶子都擠在了一起。

“我......要回家！”酒精和恐懼讓她的聲音都在發抖。

“回家？”李老板誇張地笑了起來，“方小姐怕是沒搞清楚狀況吧？你家那位好學生夏鳴蟬，已經把你‘送’給我們了！”

什麼？

方映秋的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砸中。

夏鳴蟬......把她......送給他們？

這怎麼可能？她怎麼敢！

看著她難以置信的表情，王老板慢悠悠地點了根煙，吐出的煙霧模糊了他猥瑣的臉。

“小姑娘，你不會真以為，讓你敬幾杯酒，學校就能放過你吧？”

他朝上吐了個煙圈，慢條斯理地補充。

“實話告訴你，這件事，學校是默許的。不然，你以為王校長他們為什麼走得那麼幹脆？”

學校......也知道？

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像毒蛇一樣鑽進她的心裏。

那......沈念呢？

他也知道嗎？

王老板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嗤笑一聲。

“沒錯，你的沈大教授，也知道。不然你以為，他怎麼會那麼輕易地就拋下你走了？”

他向前一步，用夾著煙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方映秋的臉上。

“嘖嘖嘖，為了大好前程，賣掉自己老婆的男人，這世上還少嗎？更何況啊，沈教授年輕有為，比起你這種半老徐娘，夏鳴澈那種又嫩又會來事兒的小姑娘，才更配得上他嘛！”

不。

方映秋不信。

“不信？”李老板掏出自己的手機，在她麵前晃了晃，“那你現在就給他打電話，你問問他，看他來不來救你？”

這句挑釁，成了壓垮她最後一道心理防線的稻草。

她抖著手，幾乎握不住自己的手機。

指尖在屏幕上戳了好幾次，才終於撥通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電話接通了。

“沈念，救我！”她的聲音嘶啞，帶著瀕死的哀求。

電話那頭，是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隨即，一個嬌滴滴的女聲插了進來，像一把裹著蜜的刀子。

“教授，你在跟誰打電話呀？”

是夏鳴蟬。

沈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遲疑：“......是映秋，她說讓我去救她。”

“哎呀！”夏鳴蟬的聲音立刻變得誇張又委屈，“教授你可別信她！我剛才就說了，師母酒量好著呢，她肯定是故意裝醉，想引起你的注意，好破壞我們給領導賠罪的局！”

她的聲音壓低，帶著蠱惑的魔力。

“你可千萬別忘了，你今天要是把王校長他們哄開心了，副教授的職稱就穩了。你要是現在走了，讓他們覺得你掃了興，那你的前途......可就......”

後麵的話，她沒說。

但那沉默，比任何話語都更有分量。

沈念也沉默了。

幾秒鐘後，他終於再次開口，聲音裏沒有一絲溫度。

“映秋，你就在那兒乖乖待著，別給我惹事，好嗎？”

“等我這邊結束了，我就去帶你回家。”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

方映秋舉著手機，維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像一尊瞬間被風化的石像。

心，好像被掏空了。

不，不是空了，是死了。徹徹底底，連灰都不剩。

她忽然想起，沈念曾經信誓旦旦地對夏鳴蟬說，他不會和她離婚，要對她負責一輩子。

原來，這就是他的“負責”。

真是天大的笑話。

她覺得自己傻得可憐。

眼看著那幾個男人淫笑著圍了上來，一隻鹹豬手已經快要碰到她的肩膀。

絕望之中，一股狠勁從方映秋的骨子裏迸發出來！

她猛地抄起桌上的空酒瓶，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在離她最近的李老板頭上！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男人的慘叫，鮮血順著他的額頭流了下來。

趁著其他人驚愕的瞬間，方映秋推開麵前的人，瘋了一樣衝出包廂。

她醉得太厲害了，整個走廊都在天旋地轉。

身後的叫罵和追趕聲越來越近。

她慌不擇路地跑著，憑著最後的清明，再次拿出手機，手指顫抖著，撥出了另一個號碼。

一個她以為自己永生永世都不會再打的號碼。

電話幾乎是秒接。

“傅寒澈！救我！”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喊道。

對方沉默了一下，冰冷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絲嘲弄。

“方映秋，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我記得！”她喘著粗氣，靠在冰冷的牆上，感覺自己隨時會滑倒，“你說你才是最愛我的人！你說......隻要我主動聯係你，就要我和你複婚！”

“所以，”他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你現在是認輸了？”

“對！”方映秋閉上眼，一行清淚滑落，“我認輸了！我和你複婚，隻要你現在——”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猛地打斷。

那冰冷的聲音瞬間被火焰點燃，變得狂熱而急切。

“好！你等著，我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