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姐在婚禮當天跳樓自殺了。
爸媽收了彩禮,連她的屍體都沒去收。
我紅著眼質問他們,媽媽卻先一步朝我嘶吼:
“我能怎麼辦?難道我想逼她嫁人嗎?”
“可你換腎要錢啊!退了彩禮,我們眼睜睜看著你也去死嗎?”
“為什麼你偏偏要得病......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啊!”
我僵在原地,終於聽明白了。
原來這場婚禮姐姐並不願意。
他們是為了我的腎源錢,硬生生把姐姐逼上了絕路。
是我害死了她。
深夜,我握著姐姐留下的遺書,停止了呼吸。
再睜眼時,我竟回到姐姐婚禮的前三天。
看著桌上刺目的喜帖,我輕輕含住小時候爸媽給我打的金鎖。
姐姐,這一次,我用我的命,換你自由。
......
我生生將口中的金鎖咽下,冰涼的金屬劃過喉嚨。
我扶著牆,緩了緩胸口的悶痛,一步一步,走向客廳的小陽台。
那裏是姐姐的房間,用一道薄薄的布簾隔著。
八年前,我確診尿毒症。
為了每周三次的透析費用,爸媽賣掉了市中心那套明亮的四室一廳,搬進了這裏。
為了讓我住的舒服,姐姐主動搬進了陽台。
怕我內疚,她還拉著我的手說:
“沒事,這裏通風好,我就喜歡曬太陽。”
她一住,就是八年。
我掀開布簾,走了進去。
姐姐的房間很小,一張窄床,一個舊衣櫃,一張破桌子。
衣櫃門關不嚴,我拉開一看,裏麵孤零零掛著兩三件衣服。
一件洗得發白的襯衫,一條褪色的牛仔褲,還有一件我媽多年前的舊外套。
自從我的病掏空家裏後,她就沒再買過新衣服。
可我記得,姐姐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曾是個事事都要爭的女孩。
媽媽夾給我的雞腿如果比她的大,她會撅著嘴不高興;
爸爸吃飯時多問我一句,她會立刻放下筷子:
“爸你隻關心弟弟!”
可從我生病那年起,她再也沒爭過什麼。
甚至把自己那份也悄悄撥到我碗裏。
然後打更多的工,把賺來的錢,一分不少地填進我這無底洞般的醫藥費裏。
想到這,我的眼眶又燙了起來。
桌上放著姐姐的日記本,我顫抖著翻開,最新的一頁寫著昨天的日期:
【11月12日 晴】
【今天和弟弟發脾氣了。】
【我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我不該把火撒在他身上。】
【可是我真的好累。我不想結婚。】
【我和爸媽說了,我可以打四份工,可以日夜連軸轉,求他們別逼我結婚。】
【可他們說弟弟等不及了,說醫院那邊不能再拖了。】
【媽媽哭著罵我自私,爸爸說如果我不結婚,弟弟就會死。】
【可是,爸爸媽媽,你們有沒有想過......】
【如果結了婚,我就會死。】
淚水再也無法蓄在眼眶,洶湧而出,大顆大顆砸在紙頁上。
我抓起桌上的舊鋼筆,猶豫了好久,在紙上落筆寫道:
【姐姐,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我用我的命,換你自由,希望下輩子,我能做你的哥哥。】
寫完最後一個字,我的胸口猛地一痛,喉嚨裏泛起濃重的血腥味。
我踉蹌著扶住桌沿,看見鏡子裏的自己臉色正迅速灰敗下去。
我把日記本合好,按照原來的角度擺正。
然後慢慢走回房間,躺下,拉好被子,開始等待我的死亡。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
城中村的燈光一盞盞亮起,遠處傳來模糊的炒菜聲和孩子的笑鬧。
喉嚨裏的血湧了上來,我側過頭,讓暗紅色的液體悄悄滲進枕頭裏。
閉眼前一刻,我輕聲喃喃:
“爸爸媽媽,姐姐......我愛你們。”
“再見了,你們要幸福啊......”
我剛閉上眼,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
“哢噠”一聲,門開了。
媽媽的腳步聲先踏進來,帶著疲憊的歎息:
“兒子,媽回來了——”
“今天感覺怎麼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