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猜得很對。”清黎冷笑兩聲,“老妖婆,敢從小爺手裏搶東西!”
看來清黎火氣不小。
可要如何戰勝冥姥?她並非光靠火氣便能打敗。
青畫看向東留,又看看清黎——一個已快站不穩,另一個雖氣勢十足......卻也隻剩氣勢了。
“東留,”青畫抓住他的手,“你這副模樣還想打架?別開玩笑了!”
東留卻對她搖搖頭,輕聲解釋:“在九曲玲瓏灣中,我們遭遇冥姥搶奪凰羽扇。事發突然,我們反應不及,很是狼狽。”
衣衫破臟至此,看上去確實狼狽——真是一語道盡心酸。
“那怎麼......”
“這麼巧,凰羽扇正是這老妖婆的克星!”清黎說著,舉起映日弓對準冥姥。周遭被映日弓的光芒照亮,冥姥終於現於眼前,“老妖婆,本想掀了這洞找你,沒料到你竟自己送上門了。”
不出所料,冥姥頂著的仍是花魁如煙的臉。隻是這張美豔麵容此刻大半被火灼毀,歪扭疤痕橫亙臉上,令人作嘔。
冥姥抬袖掩住下半張臉,囂張怪笑,毫不畏懼。凰羽扇就擱在她手邊的矮幾上,失了原先的光澤。
她為何不用凰羽扇?按理說,冥姥既奪走扇子,定會加以利用,至少解決他們幾個小輩綽綽有餘。她卻棄之不用,這是為何?
“梵素......萬妖之宗......”知離的話在耳邊回響。冥姥的目的不難猜——奪取已故妖皇之羽,無非為稱霸。那為何還不肯放過他們?
等等!他們是不是......忘了什麼?
“嗯......你們有誰看見知離了嗎?”
清黎與東留齊刷刷看向青畫,連眼神都一致,“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
......你倆如此默契,又讓她覺得自己多餘了。
“哼哼哼哈哈哈!”冥姥忽然大笑,“你們還有心思惦記旁人?小子,告訴我,這扇子究竟怎麼用!”
“她不會用凰羽扇?”青畫簡直想笑,“拿起來扇扇風罷了,有何不會?”
“不是不會,是不能。”清黎冷哼。
“她碰不得凰羽扇。臉上的燒傷,便是被凰羽扇反噬所留。”東留解釋。
“......為何我忽然覺得,蓮祗好像給了我一件極厲害的東西?”
東留繼續道:“所以,奪回凰羽扇的機會隻此一次——趁她尚未恢複。”
“若奪不回呢?”
東留看青畫一眼,分外坦然,“那便跑。又不是傳家寶,何必如此費心?”
青畫默默豎起大拇指——東留,說得好!
“你們!”清黎咧著嘴瞪了他倆一眼,一把推開東留,哼了半天,“好,你們倆走,小爺我自己上!”
東留幹脆坐在地上,搖頭笑了半晌,看向青畫。
青畫點頭,看向清黎,“我們就不走!”
清黎:“......真想一巴掌拍死你倆小畜生!”
東留以墨逢劍輕捅清黎一下,“待會兒再拍,先專心對付前麵!”
“自然。你倆小畜生就在這兒瞧著吧。”清黎回頭一笑,抬手間,掌心繁複印記似噴出火光,映日弓自火中顯現,“老妖婆!”
撲來的冥姥在漫天火光中發出尖銳慘叫,淒厲得讓青畫以為她在受酷刑。
青畫明白了,“她怕火。”
“確切說,是怕三昧真火。”東留伸手,指尖幽藍狐火跳躍,“這個不管用。”
而凰羽扇是梵素的心尖絨毛——鳳凰身上最熾熱的一簇。冥姥是妖,遭凰羽扇反噬,縱被燒死也不奇怪。
“所以五師兄才想解決她。”青畫了然。
洞中火光大盛。清黎周身如裹火焰,映日弓揮過之處燃起一片。冥姥那張布滿褶皺的臉在火光中更加可怖。
可她根本近不了清黎的身,隻能如老鴰般亂竄。
青畫撇嘴,“東留,風頭又叫五師兄搶了。”
東留無奈看她,“我倒寧願師兄出風頭。打架這般累活,讓師兄去做,我坐著便好。”
青畫沉默——說了不該說的話。東留這般模樣,不都是她害的?
“東留,我真的......”青畫咬唇,不知該說什麼。衣衫上斑斑血跡,看著便難受,“還疼嗎?”
“不疼了,早不疼了。”
“不是問那個,是這兒。”那道她刺出的傷口,還疼嗎?
“不疼。”東留笑笑,撐劍起身,“你刺得不深,隻擦破點皮。再者,給你刺一下又能如何?反正死不了......”
“我見到娘親了!”青畫打斷他,攥緊雙手。
一瞬間,青畫感到東留的情緒變了——似乎變回了當初那個沉默的東留,不愛說話,也不愛理人。
果然,一提白榕,東留便不自在。
“東留,我要回青丘。”
東留皺眉,抿唇不語。
“當然,你若不想回去,也可留在竹林......”
“這些容後再說。”東留一把拉開她。墨逢劍出鞘之聲回蕩山洞,“你若真要走,我送你離開。”
話音未落,劍已刺入身後人的胸膛。小妖尖叫一聲,消散無蹤。
“東......”
不知何時,四周已聚來許多小妖——有的瘦骨嶙峋如孩童,有的幹脆是一堆枯骨,圍著他倆張牙舞爪,卻不敢撲上。
“喂,小六,你怎麼搶我的架打!”清黎說著便要來助陣。冥姥終於尋得機會,卻未上前,而是命一小妖猛撲上去,咬住清黎。
......鳳凰啼鳴之聲,再次響徹山穀。
“東留、五師兄,她們都是冥姥的傀儡!冥姥可附其身,小心!”
“你不早說!”清黎咬牙,滿頭大汗。圍著他的小妖越來越多,冥姥卻隱入暗中怪笑。
“小子,老朽要讓你嘗嘗分屍的滋味!”
小妖們不要命般撲上。清黎的三昧真火燒了一波又一波,卻似燒之不盡。
清黎周身火焰漸弱,累得大口喘氣,“這......這也太扯了!”
“太多了。”青畫皺眉,思忖如何脫困。
東留始終不語,手上動作卻未停。一招一式凶狠精準,小妖甫撲上便灰飛煙滅。
隻是他臉色亦蒼白,大滴汗水滑過緊抿的唇,沿頰滴落。
青畫望著東留,隱約覺得他在生氣。他究竟氣什麼,她卻不知。
“東留,你歇會兒!”青畫抓住他的手,“你不要命了!”
東留冷冷瞥她一眼。眼神太過冷冽,看得她一愣,下意識鬆了手。
“要麼一開始就別牽我的手。”東留的聲音如結了冰。他抿唇看她,半晌,卻未再言,提劍上前。
青畫緩緩握緊雙手,愣在原地,無能為力。
“你倆還吵?”清黎退了回來。小妖們立時將三人圍住。他們背靠背戒備,喘了口氣。
“現在怎麼辦?”清黎又問。
青畫想了想,“五師兄,你掩護我衝出去。”
“你想做什麼?”
“拿回斂豔!”青畫道,“我才不管那是誰的鳥毛。師父給了我,便是我的。既然是我的......那便要拿回來。”
“......小七,它叫凰羽!”清黎憋了口氣。
......五師兄,你的關注點為何在這兒?
“我去。你留在這兒。”東留抓住她,又強調一遍,“你留在這兒。”
青畫一怔。東留為何生氣,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疼嗎?”青畫將手覆在他傷口上,輕聲問。
東留皺眉,搖頭,似乎不明白此時她為何這樣問。
“可我疼。”青畫道。
就像你說的那樣——你不疼,可我疼。
東留愣住了,瞳孔猛縮,又漸漸恢複。
“等我回來。”青畫驀地推開東留。清黎朝她前方射出一箭,三昧真火燒過之處,為她清出一條路。
青畫奮力跑向石室,一刻不敢停。隻要拿到扇子,隻要拿到它!
“小姑娘真是不長記性!”一團黑影疾飛而來。黑影中依稀可辨冥姥瞪大的雙眼,竟與知離有幾分相似,“老朽最討厭不乖的孩子!”
“青畫!”東留大聲呼喊,欲衝來卻被圍困。
青畫回頭,對東留咧嘴一笑,掏出懷中香囊。淩厲如刃的風吹散她的發。冥姥枯瘦如柴的手已至眼前。青畫借力一躍,朝凰羽扇奮力擲出不逢琴弦。
琴弦於扇柄打了個結。她扯動琴弦,將扇子帶了回來。
“青畫——”
她回頭,東留驚恐的神情映入眼簾。青畫衝他笑了笑,“東留啊。”
話音剛落,冥姥的手已至眼前。青畫用力閉眼,伸出去接扇的手微微發抖。
她真的很怕疼。
“嘭!”
冥姥那一掌結結實實拍在身體上。瘦小的身軀摔落在地,嘭的一聲,聽著就疼。
凰羽扇回到青畫手中。扇麵那三滴血朱砂紅得像要燒起來。而地上躺著的瘦小身軀,並非她。
“知離!”青畫大叫,慌忙跑向知離。知離趴在地上大口吐血,大眼彎著卻在笑,說不出的癲狂。青畫一愣,一時竟不敢上前扶她,“知離......”
“殺了她......殺了她!”知離瞪著冥姥,雙手在空中亂揮,瘋狂至極。
“好,好,知離你別說話了。”青畫猛然驚醒,撲過去扶起知離,急得滿頭汗。她這般瘦小的身子,不會叫這一巴掌拍死了吧?
“小七,低頭!”
青畫矮身。浴火而生的鳳羽箭從她頭頂呼嘯而過,直逼冥姥。冥姥被逼退回洞中,東留趁機揪住青畫衣領,將她拉回。
唯一不好的隻有知離——她不停抽搐,吐血,一會兒笑一會兒喊姥姥,看著像要隨時離去。
“知離,知離!”
“你答應過我......殺了我......”知離忽然揪住青畫衣領,雙眼瞪得極大。
“知離,你先別激動,好嗎?”
“姥姥......姥姥......”
青畫歎氣。知離這般尋死覓活又呼喊姥姥,神智已不清了。
可他們現在的狀況,實在不妙。莫說救知離,自身都難保。
“說起來,”清黎忽然笑了。
......你還笑?大家落到這步田地,不都是你惹的禍!
東留將她拉起,“青畫,走了。”
“去哪兒?”
“當然是回知焰山!”清黎揚眉,又朝知離努嘴,“昏過去了?”
“嗯。”青畫擔憂道,“這該怎麼辦?”
清黎想了想,俯身抱起知離,“把她也帶回去好了。”
“五師兄,你方才想說什麼?”青畫問。
清黎看著她手中的凰羽扇,“說起來,梵素還是聖血凰女。”
青畫翻了個白眼,欲哭無淚。
這會兒說這個,有什麼用!她就是剩血黃女紅女彩女都不重要!
“這有什麼......”
話未說完,“轟隆”一聲在耳邊炸響。
山壁在頭頂崩裂,碎石亂飛,砸得滿洞小妖慘叫。
青畫目瞪口呆,“......該不會,整個山洞都被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