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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丘的老狐君仙逝後,繼承王位的卻不是他唯一的女兒白狐姬青畫,而是侄子東留。

東留繼任狐君已有兩百年,兩人相處得不錯,漸漸地,那些反駁他血統不純、想要擁立白狐姬為王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白狐姬名喚青畫,比當今的狐君年幼些許。死了爹娘,又丟了寶座,她卻依舊吃得飽睡得著,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私底下,侍奉的小廝都說她是個沒心沒肺的帝姬。

青畫其實不在乎狐君之位。她和東留,誰坐在那個王座上——又有什麼區別呢?

東留做狐王做得辛苦,每晚挑燈批閱文書。青畫偶爾陪他一回,總是等著等著便睡著了,更覺得父君把君位傳給他實在是正確不過。

隻是,每次睡在他那兒,青畫都要做同一個夢,兩百年來無一例外。

夢裏,她還是隻不懂事的小狐狸——

聽說,近來狐君狐後又吵起來了,還一天比一天厲害。

青丘地大物博,無邊的疆土上總傳著這話,等從東邊傳到西邊,剛停歇的兩人便又吵起來了。

於是,傳言中狐君狐後仿佛從沒停止過爭吵。

事實上,也確實沒停止過,特別是那孩子來了之後,吵得更凶。

吵到激烈時,青畫總能見到娘親拍打父君胸膛、撕心裂肺大叫的場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是你的孽種,是你和白桐的孽種!”

孽種啊,原來白東留是孽種啊。青畫默默想著。

“白榕!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有時父君會忍無可忍地抓住娘親的手,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咚”一聲,青畫光聽著都覺得疼。

“白析。”娘親趴在地上,喃喃聲像咒語般傳進她的耳朵,聽得她心口一陣抽痛,“白析,你永遠不會幸福。你永遠都會和我綁在一起,嗬,哈哈,哈哈哈哈——”

青畫猛地睜開眼,粗喘著氣。娘親刺耳的笑聲仿佛還在耳邊徘徊,可沉下心來細聽,卻又什麼都消失了。

哦,她都快忘了,娘親已經仙逝兩百年了。

四周牆壁上嵌著夜明珠,照得滿屋亮堂。青畫迷糊片刻,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她的房間——雖然布置十分熟悉,自小也沒少在這兒撒嬌。

從前,這是她父母的房間,也是狐君的寢殿;如今,是東留在住。

“東留。”她坐起身,揉著腦袋皺眉道,“我睡著了,你怎麼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磨牙打呼還說夢話。”聲音從一旁傳來。亮堂的房間裏,白東留就坐在書桌前,撐著下巴看書,翻一頁打一個嗬欠,慵懶得沒個正形,哪像青丘至上的狐君。

青畫換了個姿勢,好坐得更舒服些,順便問道:“東留,你閉著眼睛翻書做什麼?”

白東留掀了掀眼皮,漫不經心道:“你看錯了,我在看書。”

“別裝了,你從小就討厭看書。”

“......”白東留合上書。有個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馬,其實也不全是好事,“青畫,你占了我的床,連句道謝也不說?”

“哦,你是想睡我的床?”

“......我不想。”白東留失笑,“起開,讓我眯一會兒,一晚上光聽你打呼了。”

“我才不打呼!”

東留不搭理她,倒在她旁邊,轉眼便睡熟了。

青畫瞧著他清雋的容顏,忍不住想:當年那個小孽種,竟也長這麼大了。

剛出房門,青畫就被人攔住了。是東留的近侍子非,他皺著眉頭,把大長老那古板樣學了個十成十:“公主,君上呢?”

青畫道:“剛睡下,沒什麼要緊事別打擾他。他那起床氣,嘖嘖,比我還大。”

子非眉頭皺得更深了。

“是什麼要緊事嗎?”青畫做狐狸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既然昨晚霸占了東留的床,害他沒處睡,那現在便由她來處理雜事吧。

“公主,知焰山那位到了。”

青畫愣了愣,摳摳耳朵:“誰?你說誰到了?”

“知焰山鳳凰一族的太子,清黎殿下。”

青畫默了一默,確定自己沒聽錯——是清黎那個掃把星來了。

“公主?”

“你還是去叫醒東留吧,我不要去見那掃把星。”青畫捂著臉,風似的跑了,哪還管子非如何。

說起來,清黎和青畫、東留本是同窗,此次也是東留請他來的。

可青畫與清黎沒什麼同窗情誼,甚至結有血仇——青畫曾殺了他的相好。

鳳凰和九尾狐皆是上古神族,活到如今都不易。可青丘狐族到底不如知焰山鳳凰尊貴,說到底......嗯,反正不是她白青畫的錯。

如今世道不好混。九重天上的天帝雖尊青丘狐族為王,卻仍欺這狐族無人撐腰。上任兩百年的狐君白東留,不過是個四萬歲的小娃娃,實在不被放在眼裏。

青丘勢單力薄,九大長老沒日沒夜地開會,商討了七七四十九天,終於得出個結論——得給青丘找個靠山。

發表結論那天,他們還尊重青畫這“前朝帝姬”,在東留旁邊加了把椅子,表示她也參與決斷。

可青畫的任務,不過是托著下巴打嗬欠罷了。她一沒實權,二沒人脈,若不是東留護著,如今青丘哪還有她一席之地?

九大長老商討四十九天得出的結論,便是青丘要與知焰山結盟,拉那群鳳凰做靠山。

接下來整整一個上午,他們又旁若無人地商量,該如何討好知焰山鳳凰。

同是上古遺族,知焰山那群鳳凰就混得比狐狸好多了——誰讓他們有個做天後的帝姬呢,也就是清黎的姑姑。

歸根結底,是怪青丘的狐君都死得太早,又沒有漂亮女兒嫁給天帝,才落得這般青黃不接,竟要拉攏鳳凰才能過活。

青畫瞧著諸位長老看向東留的眼神,竟在其中看出一絲同情,仿佛在說:哦,我短命的狐王啊!

青丘甚少鬧政變,東留的君位坐得極穩。隻因青丘的狐君像是受了詛咒,每一代皆是短命之相。

青畫想著,他們若敢把“短命”二字說出來,她就把椅子砸到對方臉上去——東留攔著也不管。

結果,她沒等到“短命”二字出口,卻聽見大長老嘶啞的聲音道:

“君上,還是姻親關係較為可靠。”

“聯姻?”東留托著腮,漫不經心。他一向如此,該認真時吊兒郎當,該放鬆時更吊兒郎當,歲數越大越懶散,對自己好得一塌糊塗。

“是。”

“大長老,”東留哼笑一聲,“你是要我把青畫嫁到知焰山去,還是要我娶隻鳳凰回來?”

大長老看了青畫一眼,意味明了。

青畫頓時火了,操起椅子砸到桌上:“嫁你個頭!你自己嫁去吧!”

砸完,她故作火大地轉身就走,越走越快——其實她是怕大長老回過神來打她。

越想越委屈:若她的父君娘親還有一個在世,她又怎會落到這般無人看得起的境地?

瀾微院後有片竹林,綿延百裏。林中有方青石板搭成的桌椅,那是老狐君從前親手所製。

還小時,青畫要學琴,老狐君便為她搭了這桌椅。她人小,坐上去還夠不著桌子,老狐君便樂嗬嗬地把她抱到腿上,刮著她的鼻子,笑得親昵:

“我們青畫還是個小孩子呀。青畫呀,你什麼時候才能長成大姑娘呢?”

那時狐君與王後還很親近。狐君閑暇時,王後總相伴在側,聽狐君這麼說,便笑著接話:

“等長成大姑娘,就要許人家了,你也舍得?”

“這可舍不得!”狐君立刻道,“哪個小子能配得上我們青畫!”

如今,說這話的人早已不在了。他們若知道,這般寶貝著的青畫竟要被逼著嫁去知焰山,嫁給最討厭的鳳凰,又會怎麼想呢?

青畫抬袖擦去眼角的淚,化作一塊頑石,躲在青石桌下,不願再見人。

竹林新來的小廝不懂事,邊擦石桌邊嗑狐家的閑話。

青畫聽著他們絮叨,正要睡著,忽然聽見自己的名字——

“聽說青畫公主要嫁去知焰山了?”

她一下子驚醒。

“恐怕是。聽前邊打掃的說,君上同意了。哎,君上巴不得把那位專惹事的公主嫁出去呢!”

她愣了愣。

東留......要把她嫁出去?

“說起青畫公主,還真是命苦。”

“人家可是公主,怎麼會命苦?”

“我聽前輩說,先王和先王後關係不好,對這唯一的女兒也不疼愛。君上呀,聽說是先王的私生子呢。”

“怪不得把王位傳給了君上!”

“可不是。我還聽說,公主曾親眼看見先王殺了先王後!”

“啊,還有這種事......”

......

四周的聲音漸漸遠去。青畫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額頭上大顆汗珠滴落,眼前景色漸漸模糊......

仿佛又回到那天。白霧之中,血色在眼前暈開。狐君的玄袍上染了一片深色,像是被水潑過一般;而她的娘親,就倒在他腳邊。

王後的血流了一地,把青青草地染成暗紅。她卻什麼都沒做,隻呆呆愣在那兒,像個傻子。

她親眼目睹了自己的父君殺死娘親。

悠揚的琴聲自耳邊傳來,縈繞盤旋,似有生命般鑽進她腦中,又直入心底。那份驚慌,竟漸漸平息了。

“東......”一開口,才發現嗓子幹得厲害,聲音嘶啞難聽。

“你肯搭理我了?”東留俯身,將她從桌底抱出來,放在自己腿上。障眼法騙不過他,青畫那白狐瑟瑟的模樣,盡收他眼底。

“說起來,還是你教我彈的琴。”東留的手又大又暖,一下一下撫過青畫的皮毛,溫和得讓她簡直要哭出來。

“嗯。”她悶聲道。

“哭了?”

“才沒有!”

“就是哭了。”

她不再否認,抬爪子撓了他兩下。

東留咯咯地笑起來。

“東留。”

“嗯?”

“你要把我嫁到知焰山嗎?”

東留順毛的手頓了頓。

青畫聽見他說:“青畫,我哪兒也不讓你去,你隻能留在這兒,留在我身邊。”

“好。”她輕聲應道,接著沉沉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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