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聲晚拒絕得幹脆利落。
王醫生的笑,僵在臉上:“盛大夫,您......您說什麼?”
“我說,我不去。”
盛聲晚攏了攏身上,略顯單薄的外套,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疲倦。
“王醫生,您也看到了,我這身體,走兩步都喘。”
“醫院那種高強度的地方,我熬不住。”
“這......”王醫生急了,“身體不好可以調養嘛!工作強度我們可以商量......”
“而且。”
盛聲晚打斷他,轉頭看向屋內。
“我丈夫還躺在床上。”
“他現在離不開人,我也離不開他。”
人已經將話,說到這份上了,王醫生雖然覺得可惜,也不好在強求。
隻留下一句:“協和醫院永遠歡迎你。”提著藥箱就離開了。
其他圍觀眾人,雖然覺得惋惜,但也能理解盛聲晚的選擇。
畢竟,那個年代的女人,誰不是圍著丈夫孩子轉的。
顧家人更無所謂了,不管盛聲晚如何選擇,他們都會無條件支持。
顧雪梅冷笑一聲,看向打算溜走的白曉微。
“怎麼著?白幹事這是打算裝聾作啞?”
顧雪梅幾步跨到門口,雙手抱胸,堵住了門。
“剛才不是挺能耐嗎?又是查檔案,說得頭頭是道。”
“怎麼?現在成啞巴了?”
白曉微站在原地,臉漲成了豬肝色。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周圍人原本也準備散了人群,見還有熱鬧可以看,紛紛定住了腳。
“姑姑,我......”白曉微眼圈一紅,眼淚說來就來,“我也是太擔心戎哥哥......”
“行了!”
“既然錯了,就得認。”顧母冷下了臉,“曉微,做人得有底線。你今天這一出,實在難看了。”
白曉微身子晃了晃。
她沒想到,連一向好說話的顧伯母,說話都這麼絕。
“好......好......”白曉微咬著牙,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盛聲晚,“對不起,我錯了!”
說完,她猛地推開擋路的顧雪梅,衝了出去。
“呸!什麼東西!”顧雪梅衝著她的背影啐了一口,“以後見你一次,我罵你一次!”
白曉微一走,院子裏的氣氛頓時變了。
“哎喲,老顧啊,你們家這回可撿到寶了!”
“就是就是,咱們大院以後有個頭疼腦熱的,可算是有著落了!”
就連剛剛被抬出去、剛醒過來的趙秀蓮,也擠到了門口。
她眼神躲閃,又帶著幾分希冀。
“那個......顧家媳婦啊......”趙秀蓮囁嚅著,哪裏還有剛才撒潑的勁,“剛才是嬸子錯了,你看我這病......能不能給開個方子?”
盛聲晚沒出聲。
顧雪梅卻跳出來了,“你個攪屎棍,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是找上門了。”
還想讓晚晚給她開方子,她配嗎?
“自己滾醫院去。”
“別啊!那醫院多貴啊......”趙秀蓮急了,“大家都是鄰居,就順手的......”
“順手?”顧雪梅急眼,“我警告大家,我們家晚晚是會醫,但你們都少打她的主意。”
“她身體不好,還得照顧那沒用的顧北戎,要把晚晚累出個好歹,看我不去撕了你們全家。”
屋裏的顧北戎:“.......”
這話一出,剛剛還打小算盤的人們,也歇了心思。
看顧家這架勢,還真惹不起。
顧母也走了出來,看著趙秀蓮,“剛才罵我們的時候,你可沒把我們當鄰居。”
趙秀蓮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想罵又不敢,最後隻能在眾人嘲弄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走了。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顧母,揮手趕人,“家裏還有病人要照顧,就不留各位了。”
大門“砰”一聲關上。
世界清靜了。
盛聲晚站在堂屋中央,身形單薄。
剛才那一針,雖然大部分毒氣,被她用銀針引了出去,但還是有一小部分進入到她的經脈。
這種混雜的毒氣,對她無用,反而有害。
這一小會,那些雜質,已經清燭著她好不容易養好點的經脈。
此刻她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但她並未表現出來,而是垂下眼簾,等著。
等著這三人的盤問。
然而,預想中的質問並沒有來。
一隻粗糙卻溫暖的大手,將個搪瓷缸,遞到她麵前。
“喝點熱水。”
顧父刻意壓低了嗓門,像怕驚著她。
盛聲晚一怔,抬頭。
隻見三人,都圍在她身邊,那眼神裏沒有半點懷疑、探究或是忌憚,滿滿當當全是......心疼?
“哎呀,大哥你這大老粗,水這麼燙怎麼喝!”
顧雪梅一把搶過搪瓷缸,呼呼吹了兩口,又用手背試了試溫度,才塞進盛聲晚手裏。
“晚晚,剛才嚇壞了吧?”
“別怕,有姑姑在,那個白曉微要是再敢來,我拿掃帚把她打出去!”
顧母眼眶紅紅的。
“好孩子......委屈你了,都是顧北戎那討債鬼,招惹來的麻煩,卻讓你受罪。”
盛聲晚握著溫熱的搪瓷缸,指尖的顫抖奇跡般的平複了。
沒有盤問。
沒有懷疑。
甚至連一句“你怎麼會醫術?”的好奇都沒有。
她非草木。
盛聲晚反手,輕輕拍了拍顧母的手背。
“媽。”
盛聲晚這一聲叫得自然。
顧母身子一僵。
這一聲“媽”,比剛才那聲還要真切。
“哎!哎!”顧母連應了兩聲。
盛聲晚神色未變,目光落在顧母難掩憔悴蠟黃的臉上。
“顧北戎的病,急不得,得慢慢調理。”她語氣平靜,“但您的身體,不能再拖了。”
這話一出,屋裏熱絡的氣氛一滯。
顧家三人麵麵相覷。
“大嫂?”顧雪梅瞪大了眼,上下打量顧母,“大嫂生病了嗎?”
顧父也急了,緊張地盯著妻子:“媳婦,你生病了?哪兒不舒服?怎麼沒聽你說?”
顧母自己也一頭霧水。
“晚晚,你是不是看錯了?媽身體好著呢,就是這幾天沒睡好,歇歇就行了。”
在這個年代,隻要不倒下,那就不叫病。
頭疼腦熱的,扛一扛就過去了。
“您最近,常覺得胸悶氣短,像是胸口壓了塊大石頭。”
顧母愣了一下,下意識點頭。
“下午和傍晚,會發低燒。”
“還有......”盛聲晚頓了頓,“您常想咳嗽,卻總強忍著。”
全中!!!
顧母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顧母有些慌了,“晚晚,媽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