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那張熟悉的麵孔再次出現櫥窗前。
我笑著迎他:“今天不上學嗎?”
“今天是周末哦。”南南俏皮地眨眨眼,獻上懷中的木盒。
“阿姨,爸爸讓我送這個來,謝謝昨天的薑茶。”
我看著盒蓋上燙金的“蘇記糕點”,陷入沉思。
這是我從前最喜歡的老字號。
那時候,他總是不嫌麻煩地跑去城北的蘇記,給我買剛出爐的桂花糕,然後倚在舞團後門的梧桐樹下等我下班。
就算是寒冬臘月,我吃到的桂花糕也總是溫熱的。
我把木盒放在桌上,打開蓋子,桂花的香氣撲鼻而來。
“你爸爸......還喜歡吃這個?”
南南搖搖頭,“爸爸不吃甜的,而且不喜歡桂花的味道,這是周阿姨買的。”
周阿姨。
我倒茶的手一抖,幾滴熱水燙在手背。
這三個字像針,紮進早已結痂的舊傷裏。
記憶裏,周蔓按著我的腿,笑著對我說:“謝小姐,你忍一忍,這樣才能快些恢複。”
下一秒,劇痛在膝蓋上炸開,我咬破了嘴唇,滿口腥甜。
那樣鑽心的痛,即便是今天回想起來,還是讓我不寒而栗。
“周阿姨......對你好嗎?”我的聲音平靜得不真實。
南南的小臉皺起來,坐上我身旁的搖椅,半晌才小聲地說:“她不壞,但是我也不喜歡她。”
我心中一驚,慌忙問:“為什麼?”
南南抬頭,眼角些許濕潤:“因為她總說,媽媽是因為討厭我,所以才離開的。”
“阿姨,媽媽會討厭自己的孩子嗎?”
我平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世界上也許有極個別的媽媽並不喜歡自己的孩子。”
“但是南南,你的媽媽一定很愛你。”
南南眨眨眼睛,笑了:“嗯,我也這樣認為。”
“阿姨,今天我很空,你繼續給我講你的故事,好不好?”
“好。”我給他倒了一杯果汁,又把桂花糕裝好盤,推到他麵前。
那場大火後,康複師住進我們的家裏,成了我的專屬康複師。
我不喜歡她,哭過鬧過,但最終還是沒能成功阻止。
畢竟她是冒著生命危險救下了江沉舟的人。
感情有了裂痕,很容易讓旁人趁虛而入。
後來,她總是和江沉舟告狀,說我不配合治療。
而我又太倔,被冤枉也死不開口。
我和江沉舟的關係越發惡化。
直到某天,江沉舟主動開口。
“昭昭,你和陳默的關係怎麼樣?”
陳默是那個被我救下的學員的舅舅,也是我舞團的同事。
當時我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哦,我滿臉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說:“關你什麼事?”
江沉舟看著我,滿臉受傷,從西裝內袋裏掏出一遝照片。
照片上,我和陳默在舞團後台舉止親密:他替我整理頭飾,我笑著仰頭;他腳疼站不穩,我扶住他的手臂;甚至有一張,他把自己碗裏的雞蛋夾進我的餐盤。
其實隻是一些同事間的正常舉動,這些照片分明故意截去了周邊的同事們。
比如整理頭飾的時候,身後也有同事在幫我係舞蹈服的帶子;他站不穩的時候,明明是另一個同事和我一左一右地扶著他;而夾菜那張也僅僅隻是因為他要減重,把菜分給大家而已。
當時的我卻沒有解釋這些,隻是冷聲問他:“你不信我?”
而江沉舟則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昭昭,周蔓把這些拿給我看的時候,我沒有相信。”
“但是現在,你讓我好失望。”
也許是搖椅太舒服,故事講到這裏,南南居然聽睡著了。
聽著他輕柔的呼吸聲,我淺淺一笑,輕輕為他蓋上一張薄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