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媽媽曾是風靡全球的舞蹈家,但在懷了我以後,她果斷放棄了引以為傲的事業。
可在我出生後的第二年,爸爸拋棄她轉頭娶了高官千金。
媽媽的癡心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一次睡夢中,我下意識哭出聲:“爸爸不要走......”
不要拋下媽媽,不要讓媽媽傷心。
媽媽卻一巴掌打在我臉上,曾經的母愛消失不見。
“我放棄一切生下你,你卻連做夢都想著那個混蛋!”
之後我怕媽媽也拋下我,極力的討好她,但她卻越來越討厭我。
直到這天,媽媽將一盤炒豆莢倒在我的碗裏,
這個東西我認識,醫生叔叔說那是過敏源。
“媽媽,醫生叔叔說我不能吃這個的,你忘了嗎?”
媽媽聞言暴怒,端著豆莢,拽著我的胳膊拖進房間。
“不就是挑食嗎?什麼時候吃完,什麼時候出來!”
之後門“砰”的一聲被她反鎖,我忙一勺勺吞咽著豆子,呼吸卻越來越困難。
我想隻要把豆子都吃完,媽媽就不會生氣了吧......
1
我長到五歲,從沒吃過一顆豆子。
醫生寫在病曆上的字句像一道符咒:
“豆類過敏,攝入即喉頭水腫,呼吸衰竭,死亡風險極高。”
我不懂那是什麼意思,隻知道現在的我,好難受......
門外傳來稀疏的聲響:“晚晴,就讓青青一個人在家,真的沒事嗎?”
我聽出來,那是媽媽以前工作室的朋友陳廉叔叔。
“她能有什麼事,一頓兩頓又餓不死,況且房間裏還有吃的。”
媽媽的聲音像冰刀貼著瓷沿。
“青青還小,挑食是正常的,況且她還對豆類過敏。”
“那分明就是挑食,不良習慣要盡早糾正,免得以後跟顧硯周一樣犯賤。”
門外傳來冰冷的關門聲,我知道媽媽把我丟下走了。
“不要,媽媽......·不要丟下我,我會乖乖吃飯......”
小小的房間裏昏暗封閉。
靜,死一般的寂靜。
我像一條脫了水的魚,努力張大嘴巴,想要攝入一點點空氣,喉嚨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堵住了。
“媽媽......我好難受......”
我開始祈禱媽媽能折返回來。
可門外依舊寂靜無聲,喉嚨開始不斷收緊,像有人拿細鐵絲一圈圈勒住我的脖子。
我咳,我吐,我哭,我把手指伸進嗓子眼去摳都於事無補。
喉嚨裏被一塊軟肉堵住,手指上被扣出不明絮狀物混雜著血沫。
我的額頭一下一下撞著門,聲音斷斷續續。
“媽媽......我以後會乖......我不挑食了......”
好痛!好難受!
我的臉開始燙得不像話,頭好暈,身體也好重。
我栽倒在地上,地上還有剛吐出來的豆莢殘渣,我試圖將它擦幹淨。
媽媽最討厭,不愛幹淨的小孩了......
可漸漸地,我的眼前越來越黑,越來越黑。
2
再睜眼,我透明的身子飄蕩在小小的房間裏。
我穿過小小的房間,終於不用困在這個昏暗狹小的小房間裏了。
我去到家裏的每一個地方,剛開始有些欣喜,可我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媽媽,我有些失落。
我在房間內徘徊了很久,門外門外傳來開鎖的聲音。
是媽媽和陳叔叔回來了。
媽媽,是媽媽。
我激動的衝向媽媽,卻撲了個空。
我從媽媽的身體上穿了過去。
我更加失落了。
陳叔叔三兩步跨到門前,輕手輕腳的敲了敲房門。
“青青,是媽媽回來了哦。”
門內沒有任何回應。
“別跟媽媽賭氣了,媽媽給你買了你水果蛋糕,是你最喜歡的橙子味哦!”
桌子上的橙色小蛋糕上點綴著草莓和橙子。
透明的小手從小蛋糕上一穿而過。
心底有些酸澀,我最喜歡吃水果蛋糕了,可是我再也吃不到了。
我蹲在蛋糕麵前,饞的直流口水。
我最愛的小蛋糕,我最喜歡的橙子。
我砸吧砸吧嘴,怎麼也拿不到。
陳叔叔在門外站了許久,似乎有些受挫。
媽媽惱怒的拉過陳叔叔:“她就是被顧硯周慣壞了。”
“置喙跟我耍大小姐脾氣,既然她這麼愛耍脾氣就如她的願。”
媽媽憤恨的將精致的小蛋糕扔進了垃圾桶裏。
我伸手去攔,卻於事無補。
“既然不吃那就永遠別吃了,有本事一輩子待在裏麵。”
“這個沒良心的白眼狼,我一心一意對她的她熟視無睹,拋棄她的她倒是念念不忘。”
“要不是她我怎麼會放棄我大好的前途,我追求了一輩子的夢想都毀在她手裏了。”
“她跟顧硯周一樣不知好歹。“
陳叔叔順著媽媽的背:“晚秋,青青隻是個孩子,你跟她較什麼勁。”
“青青還小,她什麼都不懂,你別怪她。”
陳叔叔盡可能地讓媽媽平靜下來,繼而媽媽更加激動的對著門嘶吼:“我不怪她?是她在怪我,你看她跟我較勁的樣子,顧硯周在的時候她哪像這樣?顧硯周一走她就這不能吃那不能吃,學會絕食來抗議我了,她眼裏隻有顧硯周。”
“我真是活該生了個不識好歹的白眼狼,你不是要爸爸嗎,你怎麼不跟他一起去死!”
媽媽激動的站起身,死死的盯著緊閉的房門,目眥欲裂。
“晚晴你冷靜點,青青隻是個孩子,別跟她說這些。”
陳叔叔趕緊抱住情緒崩潰的媽媽。
在陳叔叔的不斷安撫下,媽媽從最開始的歇斯底裏到最後的絕望啜泣。
我不知道我的存在竟然讓媽媽這麼痛苦,看著媽媽絕望的樣子,我已經感覺不到疼身體竟然也開始抽痛起來。
媽媽嘴裏還在嘟囔著:“白眼狼,沒良心的白眼狼......”
我小小的手從媽媽的眼角穿過,我忘了我已經死了,連幫媽媽擦眼淚都做不到。
婆婆說死掉就不會有痛苦了,可我怎麼還是那麼疼。
媽媽知道我死了會不會就不難受了。
我以後再也不回拖累媽媽了,她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夢想了。
我縮在床頭,陪了她一整晚。
陽光像一桶冰水澆進來,她打開反鎖的門。
房間內的豆莢已經被我吃光了,地上還散落子幾根不慎掉落的豆莢。
我蜷縮成一小團青紫的影子背對著她,愣了半秒,嘴角先一步揚起:
“還裝?”
3
“你隻會學你爸耍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媽媽斜睨了一眼躺在地上背對著她的身體。
“既然你這麼愛裝那你急繼續裝,有本事一輩子別出來。”
“砰”的一聲。
房間裏的門又被媽媽鎖上了。
她在家裏忙前忙後,在屋內進進出出許多次,都沒有再回到小房間裏再看一眼。
陳叔叔擔憂的看了一眼上鎖的房間。
“晚晴,別跟青青慪氣了,把她放出來吧,都關一天了,什麼都沒吃。”
“怎麼會真麼都沒吃,盤子裏的豆莢不是被吃了嗎,餓一下又不會死,正好給她長長記性。”
“不是她在跟我慪氣嗎?,她一天到晚我除了給我添堵還會做什麼?”
媽媽坐在沙發上沒動,眼睛瞥向小房間。
媽媽,我沒有慪氣啊。
對不起,我不該惹你生氣的,我不該不好好吃飯的。
陳叔叔不放心,走到小房間門口想打開房間查看。
似乎是聞到了什麼奇怪的味道,剛到門口的陳叔叔蹙起了眉頭。
他手伸向們把手。
“不許開,陳廉,不能再慣著她了。”
陳叔叔剛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
她坐在媽媽身旁,雙手交疊。
“晚秋,咱們不是要帶青青去上幼兒園嗎,一直這樣關著孩子也不行啊。”
“她想出去玩也好,去幼兒園也好,都必須自己走出來,我可不會再慣著她了。”
媽媽,死掉的小孩子走不了路啊。
死掉的小孩也去不了幼兒園啊。
陳叔叔無奈的歎了口氣,在桌上放了一些吃的。
“青青,桌子上放了吃的,你餓了就出來吃點。”
“別管她,她不是愛裝嗎,讓她裝。”
“彤彤今天不是從夏令營回來了,正好我們帶她去露營。”
後麵幾個字媽媽故意加重了語調。
說著故意撥通了陳彤彤的電話。
“彤彤啊,聽陳叔叔說你今天放假了,我們去露營好不好啊!”
電話那頭傳來歡快的聲音:“真的嗎林阿姨,我很早以前就想去了,我好多同學都去過了。”
媽媽倉促的收拾著露營必備的東西。
“真的不帶青青嗎?”
陳叔叔盯著緊閉的房門一臉擔憂。
“我為什麼要帶那個拖油瓶?她跟她那個拋妻棄子的爸一樣狼心狗肺,我也不要她了。”
我心底滿是酸澀,比吃了檸檬還要酸澀。
淚水決堤,我拉著媽媽乞求媽媽不要走。
媽媽我錯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媽媽不要走。
可媽媽根本看不見我。
她收拾東西偶然看見我畫的三口之家水彩畫,上麵有爸爸媽媽和我,爸爸將它撞在了相框裏。
媽媽自嘲的哼笑了一聲,將水彩畫拆出來撕成了碎片直接扔了了垃圾桶。
我跪在地上求媽媽不要扔,這是我們一家三口唯一的紀念了。
要是扔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了。
媽媽滿不在乎的拉著滿眼擔憂的陳叔叔出了門。
我被困在屋子裏哪也去不了,我抱著雙膝縮在角落裏。
媽媽以前是很愛我,她會幫我教訓其他欺負我的小孩,會帶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還會給我買好吃的。
她是幼兒園裏所有小朋友都羨慕的媽媽。
她明媚漂亮,溫柔,還會讓買很多棒棒糖讓我分給其他小朋友。
也會在放學後的傍晚帶著我和其他小朋友在江邊吹泡泡。
粉紅色的雲朵將泡泡照的五顏六色,絢爛多彩,江邊都是我們的笑聲。
房間裏開始彌漫著一股臭臭的味道。
我開始發臭了。
門外傳來開鎖的聲音。
4
我有些慌。
媽媽要是知道我弄臟了屋子會不高興的。
我有些開心的喊了一聲媽媽。
隨後又開始緊張了。
媽媽要是發現我把家裏弄得臭臭的一定會不高興。
果然,媽媽聞到了怪味,皺著眉。
“顧青青,你竟然敢在房間裏拉屎,我平時怎麼教你的?”
她怒氣衝衝的衝到房間門前,伸手打開房間。
一股惡臭鋪麵而來。
我躺在地上背對著她。
她有些遲疑的皺著眉頭。
“顧青青你又在耍什麼把戲?”
見我絲毫一動不動,媽媽氣衝衝的走過來。
“起來!”她厲聲尖叫,聲音劈成兩半,“別學你爸,一不順心就跟我裝死!”
她的腳尖踢了踢我的肩膀,但我全身僵硬冰冷,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