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了京城三十裏,天就變了。
冷雨夾著雪粒子,劈裏啪啦地往臉上砸。
隊伍裏哀嚎聲一片。
鎮北王妃,也就是我那名義上的婆婆,養尊處優半輩子,哪受過這罪,沒走幾步就暈了過去。
“娘!”
蕭晏急得雙眼通紅,卻因為枷鎖在身,連扶一把都困難。
官差不耐煩地揮鞭子。
“裝什麼死!起來!再不走就把你扔在這喂狼!”
鞭子眼看就要落下。
我上前一步,擋在王妃身前。
啪!
鞭子抽在我的背上,火辣辣的疼。
我悶哼一聲,沒退。
“喲,還挺護主。”
官差冷笑,又要揚鞭。
“官爺,這雨天路滑,走快了容易出事。”
我忍著痛,從懷裏又摸出一塊碎銀子,塞進他手裏。
“讓我婆婆歇一會,一刻鐘就行。”
官差收了銀子,臉色緩和了些。
“就一刻鐘!別給臉不要臉!”
隊伍原地休整。
蕭晏跪在泥水裏,抱著王妃,手都在抖。
他抬頭看我,眼神裏第一次有了別的情緒。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我從那個巨大的包袱裏翻出一件油布雨衣,披在王妃身上。
“為什麼幫我們?”
“都說了,我是你媳婦。”
我動作麻利地給王妃掐人中,喂水。
蕭晏沉默了。
旁邊傳來一聲嗤笑。
“裝模作樣。”
說話的是蕭晏的表妹,柳如煙。
她一身白衣早就成了泥湯子,此時正縮在馬車邊(那是給官差拉貨的),一臉嫉恨地看著我。
“表哥,你別被她騙了。尚書府的人能有什麼好心?說不定她是皇帝派來監視我們的!”
蕭晏沒理她,隻是看著我忙活。
“你背上流血了。”他說。
“死不了。”
我淡淡道。
這點傷算什麼。
比起上一世被亂箭穿心的痛,這簡直像撓癢癢。
是的。
我沒告訴任何人,我有前世的記憶碎片。
雖然不多,但我知道,鎮北王府是被冤枉的。
而且,蕭晏這人,將來會殺回京城,血洗金鑾殿。
這就是一支潛力股。
我現在入股,那就是原始股東。
“沈璃。”
蕭晏突然叫我的名字。
“嗯?”
“謝謝。”
聲音很輕,被雨聲吞沒。
我笑了笑,沒說話。
這才哪到哪。
這點恩惠,還不足以讓他把命交給我。
夜裏,我們在一個破廟落腳。
官差們圍著火堆吃肉喝酒,流放犯們隻能縮在角落裏啃發黴的饅頭。
我從包袱裏掏出一個小鐵鍋,架在幾塊石頭上。
然後,又掏出一把米,幾塊肉幹,甚至還有幾顆幹菜。
周圍人的眼睛都直了。
“你......你哪來的這些?”
柳如煙咽著口水,不可置信地問。
“嫁妝啊。”
我理所當然地回答,順手往鍋裏扔了一把鹽。
“誰家嫁妝帶鐵鍋和大米的?!”
“我家。”
我攪動著粥,香氣四溢。
蕭晏看著我,眼神古怪。
“你早就準備好了?”
“未雨綢繆嘛。”
我盛了一碗粥,遞給王妃。
又盛了一碗,遞給蕭晏。
柳如煙眼巴巴地看著,剛想伸手。
我把鍋蓋一扣。
“沒了。”
柳如煙氣得臉都歪了。
“沈璃!你故意的!”
“對啊,我就是故意的。”
我喝著粥,身心舒暢。
在這流放路上,哪怕是一口熱粥,也是掌握話語權的資本。
而我,要做那個製定規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