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半夜，尖叫聲把我驚醒。

跑出儲物間，看見養母癱在沙發上痛哭，養父臉色慘白地打著電話：

“小慶......被綁架了......”

綁匪要八千萬，還要蔣家一個兒子去交換。

“明天中午見不到人，就撕票......”

養母指甲掐進養父手臂：“怎麼辦啊......”

養父甩開她：

“錢不是問題！問題是誰去？綁匪要兒子交換！”

客廳忽然安靜。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我。

我站在樓梯口，穿著破舊睡衣，光著腳。

養母站起身走來，臉上掛著淚，眼睛死死盯著我。

“阿慶......”她握住我冰涼的手。

“小慶身體剛好，受不了驚嚇，你......你替他去，好不好？”

養父也走過來，聲音幹澀：

“我們會盡快救你出來。綁匪隻要錢，不會傷害人質。”

我看著他們通紅的眼睛，想起福利院陳院長的話：

如果有人為你哭，說明他們在乎你。

養母在為我哭嗎？

也許吧。

我點點頭：“好。”

養母一愣，緊緊抱住我：“好孩子......”她的懷抱很暖，我卻覺得冷。

工廠鐵門生鏽，一推吱呀作響。

裏麵堆滿廢棄機器，空氣彌漫鐵鏽和灰塵味。

我抱著錢箱，一步步走進昏暗空間。

幾縷陽光從破屋頂漏下，照亮飛舞的塵埃。

“站住。”

陰影裏走出幾個人，刀疤臉打量我，咧嘴笑。

“蔣家還真舍得讓兒子來。”

小弟湊近：“老大，這男孩不太對勁......”

“傻子。”刀疤臉嘖道。

“蔣家倒是聰明，拿傻子來換。”

他伸手拿箱子，我往後縮：“先放人。”

刀疤臉挑眉：“喲，還知道討價還價？”他揮手，手下從角落拖出一個人。

是蔣岩。他被綁著手腳，嘴貼膠布，頭發散亂，昂貴的西裝沾滿汙漬。看見我，他眼睛睜大，拚命搖頭。

“人在這兒了。錢給我。”刀疤臉說。

我鬆開手，箱子落地。

小弟解開繩子。蔣岩扯掉膠布，第一句是：“怎麼是你？！”

我沒回答。他臉色蒼白，眼睛卻亮得反常——那不是害怕，是憤怒。

“快走！”我推他一把。

蔣岩踉蹌著被拉向門口。跑到門口時，他回頭看了一眼。

那一瞬間，我看見他嘴角上揚。

他在笑。

鐵門關上。刀疤臉撿起箱子查看，滿意點頭。

“老大，傻子怎麼辦？”小弟問。

“放了。咱們隻謀財，不害命。”

“可蔣家會不會報警？”

刀疤臉沉默，走到我麵前蹲下：“小傻子，你知道回去的路嗎？”

我點頭。

“在這兒待半小時，然後自己回家。”他站起身，“記住，沒見過我們。”

他們走了。工廠隻剩我一人。

安靜得隻有風聲嗚咽。

我坐在地上抱膝，肚子很餓。

早上養母隻讓我喝了一小碗粥，說吃太多會不舒服。

現在胃裏空蕩發酸。

等了半小時，或許更久。我起身走向門口。

手剛觸到鐵門——

“砰！”

巨響從頭頂傳來。

我抬頭，一根生鏽鋼梁正搖晃著砸下。

太快了，我隻能看著它砸到我身上。

鋼梁砸中後背的瞬間，我聽見骨頭碎裂聲。

然後才是疼，鋪天蓋地的疼。

我趴在地上，動彈不得。背似壓了一座山，每次呼吸都扯著五臟六腑劇痛。

血從嘴裏湧出，溫熱腥甜。

視線模糊，朦朧中，鐵門似乎開了。

一個人影衝進來，朝我奔來。

是誰？養母嗎？

還是警察？

我想睜眼看，眼皮卻沉重不堪。

黑暗吞沒一切前，我隻有一個念頭：

這次，總該死了吧。

死了，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