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蕩的客廳裏隻有電視還放著廣告。
是那家咖啡店在做宣傳。
李墨言係著深棕色圍裙,正微笑著講解手衝咖啡的工藝。
電視台給他的介紹是:獨立男性創業者。
半年前,我和趙韶瑛路過這家店。
暖黃燈光透過玻璃,照亮櫥窗裏精致的拉花。
“這店真有格調。”我忍不住停下。
趙韶瑛自然地摟住我的肩:
“喜歡?等以後條件好了,我給你開一家。你當老板,我當第一個顧客。”
我靠在她肩上,心裏漾開暖意。
那時以為她在暢想未來,現在才明白,她看的是別人已實現的夢。
手抖著點開社交媒體。李墨言的賬號認證是“主理人”。
最新九宮格裏,他在北海道滑雪場滑雪,笑容爽朗。
評論誇他狀態年輕,他回複:【心不老,人就不老】
劃到第三張特寫——他扶滑雪鏡的手腕上,戴著那枚玫瑰金鑲鑽手表。
和趙韶瑛購物車裏的一模一樣。
當時我不小心瞥見六萬標價,還說:
“老婆,咱們條件沒那麼好,不用買這麼貴。”
她迅速鎖屏,語氣慌亂:“先加入購物車,以後有錢了給你拿下。”
現在它戴在李墨言手上,襯得他手腕有力。
鑰匙轉動聲響起。趙韶瑛回來了,拎著天梭的袋子。
“江瀚,”她擠出笑遞過來,“看看喜不喜歡?”
我沒接:“多少錢?”
“兩千八。最新款......”
“購物車那款呢?”我打斷,“買給李墨言的,多少錢?”
她笑容凝固,臉漲紅了:“江瀚!你現在怎麼張口閉口就是錢!”
我笑出聲:“你拿夫妻共同財產給他開店時,怎麼不說錢?”
“我們離婚。”
“又離婚!”她把袋子摔沙發上,“不就一塊表?這些年缺你吃穿了?”
“你尊重過我嗎?”我站起來,“用背債的錢給他買六萬的,給我兩千八就想打發?”
“爸!”江宇衝出來,“別吵了!丟不丟人!”
“丟人?你媽做這些時不怕丟人?”
“媽幫墨言叔叔怎麼了?”
江宇梗著脖子,“墨言叔叔靠自己開店!爸你就計較雞毛蒜皮,難怪媽說你上不了台麵!”
這句話像冰刀捅進心裏。
“我上不了台麵......”
我的聲音發顫,
“你尿毒症換腎誰守著?你媽‘出差’。”
“她被追債堵你放學,誰拿老本救她?現在你說我上不了台麵?”
江宇別開臉嘟囔:“你付出是多,但也太咄咄逼人。墨言叔叔就不會這樣。”
“那我這些年付出算什麼?”聲音在客廳回蕩,“算活該?”
趙韶瑛揉著太陽穴:
“現在離婚對誰都沒有好處,我這個年紀離婚,別人笑話。”
“江宇馬上高三了,影響孩子心情。”
“所以我的感受,永遠不如你們麵子重要?”
江宇抬起頭,眼裏沒有愧疚,隻有煩躁。
“爸,”他說,“你確實比不上墨言叔叔。至少他不會讓媽這麼為難。”
那一刻,心裏有什麼碎了。
我看著這張酷似趙韶瑛年輕時的臉。
這是我血脈相連的兒子,是我父親用命換來的外孫。
八歲那年,江宇查出尿毒症,我聯係不上趙韶瑛。
借遍親朋還不夠手術費。
我爸瞞著我,自願參加藥物臨床試驗,拿了補償金。
兒子出院了,他身體卻越來越差,半年後就走了。
現在看,他的犧牲,我的付出,都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