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臨的目光全落在林琅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攥緊發白的手。
他眼神晦暗,全然沒聽身側喋喋不休的陸鴻譽嘴裏說著什麼。眼底已然染上了些許不耐煩。
這人怎的話如此之多?
像隻聒噪的烏鴉。
想到對方跟林琅乃是夫妻,他看向陸鴻譽的眼神就更加不善。
“王爺,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
陸鴻譽的提議被對方冷淡拒絕,怔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險些維持不住。
他以為晉淵王肯跟自己來往,定然是看重自己,適當的提起自己來年興許要動一動官位一事,更表達了自己投靠之心。
沒想到對方立刻就拒絕了。
他頓覺麵上無光,特別是.....林琅還在。
心中惱怒之餘,覺得自己夫綱不振。再加上林琅這一陣的冷淡,他心中不由想,是不是林琅並未把自己放在眼底?
袖口裏的手緊緊攥著。
“王爺....是下官失禮了。”
察覺到自己態度過於冷硬,他緩和了語氣,“過幾日本王邀請了幾位官員一起喝酒聽戲,不知,陸大人可想同去。”
這話讓陸鴻譽僵硬的臉上大喜過望,“多謝王爺相邀,我一定準時到。”
江臨說完,又撇見那抹冷淡疏離的身影,罷了,急不得。
“來人,將本王那塊玉璧拿來。”
當即有人托著一個木盒過來,一打開,裏麵寶玉光華,美不勝收。
陸鶯鶯原本一直沒插上話,此時心頭一跳,忍不住搶話道:“王爺是要送給陸鴻譽嗎?陸鴻譽不喜這些俗物,鶯鶯卻喜歡,陸鴻譽,你一定要收下王爺的心意哦!”
她軟糯聲音響起。
林琅眼底閃過嘲諷,正要打斷,卻有人替她先開了口。
“你算什麼東西?敢插本王的話。”
陸鶯鶯臉色唰的一白。
陸鴻譽短暫的驚慌失措後,又聽江臨道:“丞相早年於我有恩,這塊玉璧便贈與陸夫人。”
他一顆心這才漸漸安定下來。
又感到娶了林琅的好處。
趕緊妥帖接下玉璧,又放到了林琅手裏。
江臨沒多停留,起身帶著隨從走了。
人剛走,陸鶯鶯當即就哭了,纖長的睫毛掛著淚珠,嘟著嘴就這麼看著陸鴻譽,滿臉委屈憋悶,旋即一頭撲到他懷中。
”剛才那人好凶,鶯鶯害怕。“
陸鴻譽被哄的心肝發軟,當即摟著她好好的哄了一陣,又許諾給陸鶯鶯尋來好看的首飾,陸鶯鶯總算這才不哭了,從他懷中探出頭,狀似無意的掃過林琅。
察覺到哪眼神裏的些許得意,林琅不怒反笑,起身告辭回了院子。
身後陸鶯鶯眼神疑惑,歪了歪頭似是看不懂如今的林琅到底心中在想什麼。
又惱怒對方居然絲毫不顧忌自己,往日自己如此傷心難過,她定然是要捧上無數好東西來逗自己開心。
前後察覺如此之大,想來往日對自己....
算不得真心。
她眼底閃過暗茫,指尖劃過陸鴻譽身上光滑涼爽的錦緞。
既然林琅對她無情,自己做的這些,也隻是以彼之身,還彼之道罷了。
一行人車馬勞頓的回府,剛安頓好,陸鴻譽便迫不及待的出門,炫耀他祈福的意外收獲了,陸鶯鶯自從得了管家之權,也不再日日討好林琅。
兩個爛人都不在眼前,林琅也算得了清淨。
“安排下去,我要沐浴。”
浴室內煙霧嫋嫋。
仿若仙境,月光順著窗戶縫隙傾斜而下,為林琅身軀渡上淡淡光暈。
她整個人浸泡在浴桶內,水麵上漂浮著花瓣。
一頭烏黑的頭發披散來開,在水中蔓延,像是引人犯錯的女妖。
鵲兒推門而出,隱約窺見自家夫人背後以及脖頸處的紅痕,頓時心中一驚。
林琅扭頭,看到是鵲兒,心下稍安。
“別出聲。”
鵲兒點頭,走近了才忍不住小聲問,“夫人身上這是....”
她瞬間聯想到寺廟內哪些讓自己疑惑的事。
腦中一瞬間想通了。
林琅悶聲道,“被人暗算了。”
“是誰,是誰竟然敢對夫人如此無禮!都怪奴婢,奴婢就不應該走,這才讓夫人受了苦。”
鵲兒眼底蓄滿淚,心疼欲死。
夫人這周身的傷痕,該有多疼!
這般清雋如皎皎明月的人兒,心中該有多屈辱。
“不是歹徒。”
鵲兒的眼淚凝固在眼眶。
“啊。”
“那人像是中了毒.....我也受其牽連。”
林琅不由想到對方健碩的身軀,和挺拔有力的腰身。
臉上的溫度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羞的。
然後身子往下一沉,把自己整個浸泡在溫熱的水裏。
“可,可那也不能對你如此。”
水花四濺,她探出頭,烏黑發尾還在滴水,小聲道。
“這件事別聲張,若是被人知道,你家夫人我十顆腦袋都不夠殺的。”
鵲兒破涕而笑。
“十顆腦袋,夫人豈不是怪物。”
林琅失笑,轉而神色嚴肅,“這件事必須藏在心底,誰都不能告訴。往後也不必提。”
就當是被狗咬了。
狗咬她,她總不能咬回去吧!
鵲兒連連點頭,“奴婢知道輕重。”
對於此事,林琅一點心理負擔都無。
死過一次的人,什麼都看的開。
不過她看得開,或許某些人,就看不開了。
陸鴻譽不在家,林琅也不管事兒,陸鶯鶯沒了要裝樣子的人,在自己房裏狠狠發了一通脾氣。
地上鋪滿碎瓷。
喜兒在旁邊臉色發白。
小姐明明隻有九歲,性格脾性,卻仿佛一個大人。
一個花瓶又碎在她腳邊。
她身子一顫,低頭再不敢多想。
摔打砸了一堆東西,又咬著手指兀自念叨,“如今陸家已經歸我掌管,裏裏外外我都要換成自己人。”
喜兒皺眉,“小姐還是不要操之過急,下麵已經有人對你不滿,這要是...”
“不滿?”陸鶯鶯嬌俏一笑,“不過是個下人,敢對主子不滿,打死打出去就行,何必在意。”
這一回答讓喜兒心理發涼。
往日夫人操持中饋,待下寬和,為陸家積攢了不少好名聲。
小姐這般行事,實在是不妥。
她想勸阻,對上陸鶯鶯那雙銳利的眸子,就再無也不說一句話來。
林琅第二日早起後,聽鵲兒回稟,陸鶯鶯又替換了一批丫鬟婆子,她做事大刀闊斧,下麵的人已經怨聲載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