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伯家的門沒關嚴，我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門沒鎖，進來吧。”

我推門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

王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茶幾上放著一杯熱茶。

王伯看到我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他還是強裝鎮定的問我：“警察同誌，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王伯的聲音有些沙啞，也有些無力，顯然是底氣不足。

我坐在他對麵的沙發上，語氣盡量溫和：“王伯，您先別緊張，我就是來跟您確認點事兒。案發那天——也就是淩晨1點40分，你去樓下買香煙，跟老板娘說‘隔壁的手機鈴聲吵得很’，可你之前跟我說的是‘聽到隔壁有奇怪的響聲’，這是怎麼回事？”我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就像一把銳利的劍，直指問題的核心。

王伯聽到這裏，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有些發抖，眼神也開始遊離，不敢直視我的眼睛：“我......我年紀大了，記不清都說了些什麼了，可能是我說錯了。”

“王伯，您看您平時這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會在這麼關鍵的事兒上記錯呢。而且這兩種說法差別可不小啊。”我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王伯的額頭開始冒出細汗，他趕忙喝了口茶，試圖掩飾自己的緊張：“警察同誌，我真沒別的意思，年紀大了，糊塗了。”

我沒有立刻回應他，而是拿出一張陳默和林曉的合影——這是我在林曉的抽屜裏找到的，照片背麵寫著“2018.5.20，別忘約定”

我把照片放到王伯麵前，緊緊地盯著他的臉，觀察著他的表情變化:“王伯，你認識陳默嗎？”

我發現王伯聽到“陳默”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手明顯抖了一下，但他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不......不認識，這照片上的人我沒見過。”

“王伯，您再仔細看看，這照片說不定和案子有很大關係呢。您要是認識的話，就跟我說實話，這對我們破案很重要。”我耐心地引導著他。

王伯的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他的身體開始不自然地扭動，雙手也不自覺地搓著衣角。

“王伯，您知道的，我們警方現在掌握的線索越來越多了。如果您現在配合我們，把知道的都說出來，說不定還能從輕處理。要是等我們查清楚了，性質可就不一樣了。”我語重心長地說道。

王伯的臉色變得煞白，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沉默了許久，他終於緩緩開口了：“警察同誌，我......我認識陳默，但是我真的沒做過什麼壞事啊。”

“這是在林曉的抽屜裏找到的，”我盯著王伯的眼睛緩緩說道：“王伯，陳默是你兒子，對不對？你一直覺得他不是自殺，而是被林曉害死的，所以你殺了林曉替你兒子報仇。我說的對不對？”

接二連三的追問就像一顆炸彈，在王伯的心裏炸開了，讓他再也無法淡定。

王伯猛地抬起頭，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他盯著我看了足足一分鐘，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裏滿是悲涼：“沒錯，陳默是我兒子。那個女人，還有她那個前男友周凱，他們兩個聯手把我兒子推下了樓，還偽造成自殺的樣子！我跟蹤了她半年，看著她每天開開心心地活著，我兒子卻死得不明不白，我心裏難受啊！”

王伯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和悲傷，兩行淚水滑下滿是皺紋的臉頰。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之所以住到這裏來，就是為了接近林曉。我想方設法跟她處好關係，取得了她的信任，她給了我一把鑰匙，平時她不在家的時候，我就幫她收拾家裏。

“那天晚上，我等啊等，等到夜深人靜，四周都沒什麼聲響了，就悄悄地開門進了她的家裏。她當時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燈光昏黃，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可我一想到我兒子，心裏的怒火就燒起來了。

“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她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眼睛裏閃過一絲詫異，問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怎麼這個時候去她家裏？我也不說話，用剪刀捅向她的胸口，被她閃開了，我又捅了一剪刀，這次把它的胸口捅了個窟窿，但是沒傷到要害。

“我又去掐住她的脖子，她拚命地掙紮，用力地掰我的手，她的長指甲在我手上劃出了好幾道血印子。可我怎麼會鬆手呢？想到我兒子死的時候該有多絕望，我就更用力了。她的臉漸漸漲紅，眼睛也凸了出來，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那聲音就像一把刀割在我心上，但我告訴我自己，這是她欠我兒子的。

“一直等到她不再掙紮了，我才鬆開了手。等她徹底斷氣之後，我故意把她用過的一部舊手機放在她手裏，還撥打那個空號，就是想讓你們知道，這不是一起簡單的凶殺案，是我在替我兒子報仇！我要讓她的死狀和我兒子的死狀一模一樣。”

王伯說到這裏，站了起來，步履蹣跚地走向書房。

既然王伯已經承認了，那他就是第一嫌疑人。

法院沒有對他做出判決之前，決不能讓他發生任何意外。

我也趕緊起身跟了進去。

王伯也沒有阻攔我跟進去，或許是沒察覺到我跟在他身後。

他從書房的暗格裏拿出兩部諾基亞翻蓋機，緩緩地遞給我，仿佛那兩部手機承載著他一生的痛苦和仇恨：“這是我兒子生前用過的手機，這是我用來給林曉打電話的手機。警察同誌，我認罪，我不後悔。”

王伯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更多的像是一種解脫。

“王伯，林曉經常使用的那部手機是不是被你拿走了？”我看著王伯問道。

王伯嗬嗬慘笑著道：“是的。我把她的手機扔到翠湖裏麵去了。”

“翠湖離這可不近。”我說道：“你騙我的吧？”

“我都認罪了，我騙你幹啥。”王伯緩緩道：“說實話，殺了林曉之後我心裏也很不是滋味，一點都不輕鬆。我在她的屍體旁坐了將近一個小時，這才拿著她的手機去了翠湖。我一回到家裏就打電話報案了。”王伯說話的時候，我發現他的眼裏噙著淚花。

我看著王伯蒼老的臉，心裏五味雜陳。

我拿出手銬，輕輕扣在他的手腕上。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正義的使者，又覺得自己是一個殘忍的劊子手。

“王伯，法律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但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陳默的案子我們會重新調查，給你一個交代。”我鄭重地向他承諾。

王伯無聲地點了點頭。

我給出的承諾對於王伯來說是一種安慰，但也是一種無奈。

人死不能複生，就算揪出了殺害陳默的真凶又怎麼樣？陳默永遠也活不過來了。

走出王伯家，外麵的雨已經停了。

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照在樓道裏。

我深吸一口氣，讓清新的空氣充滿我的胸腔。

我拿出手機，給張隊打了個電話：“張隊，王伯承認他自己就是殺害林曉的凶手。另外，陳默的案子另有隱情，可能需要重新調查。”

“好，我知道了。”電話那頭傳來張隊的聲音：“李錢多，幹得不錯。以後別讓我再聽到有人調侃你的名字，你的本事，比你的名字靠譜多了。”頓了頓，又說道：“關於林曉的屍體被盜案，我已經讓於德成去查了。你把王伯帶回來吧。”

“好的張隊。我這就把王伯帶回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