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出宴會廳,晚秋的冷風刮在臉上,帶著一股凜冽的寒意。
我沒有打哆嗦,甚至感覺不到冷。
我的背依舊挺得筆直,一步一步,走下台階,走向那片無邊的夜色。
一輛黑色的保姆車悄無聲息地滑到我麵前停下。
車門打開,經紀人李姐探出頭,滿臉焦急。
“快上車!起飛時間要到了!”
我彎腰,剛準備上車。
身後傳來一個急切的腳步聲。
“等等!”
是司行之。
李姐看了一眼我,我沒有說話,算是默許。
司行之擠了上來,車門關上,隔絕了身後那個世界的喧囂。
車子平穩地駛入車流。
“祝歌,小叔他......他隻是一時氣昏了頭,他不是真的想逼你......”
司行之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無措。
“你剛才太衝動了,不該用那種方式......”
我沒有理他。
我看著車窗外的霓虹飛速倒退,光怪陸離,像一場盛大又荒唐的夢。
夢裏,那個叫司禮寒的少年曾拉著我的手穿過長長的巷子,鄭重其事地對我說要給我一個家。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木然地拿起來,是一條推送新聞。
標題刺眼。
【女星祝歌宴會失控,當眾行凶劃傷小嬸】
下麵配了一張高清照片。
照片上,是我轉身離開的背影,決絕,孤寂。
而他站在原地,隔著狼藉的香檳塔。
整個人籠罩在陰影裏,看不真切,卻能感覺到那股可怕的沉鬱。
我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其實小叔他心裏有你,他隻是......他隻是不知道怎麼表達,這幾年他......”
司行之還在徒勞地解釋著。
“別說了。”我終於開口,打斷了他。
車廂裏瞬間安靜下來。
我轉過頭,看著他:“司行之,我放棄了。”
說完,我低下頭,操作手機,從一個加密的文件夾裏,找出了一份錄音文件。
然後,我打開了那個熟悉的聊天界麵。
那個我置頂了十年,卻再也沒有發過消息的頭像。
我點擊發送,一個鮮紅的刺目的感歎號,彈了出來。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我被拉黑了。
我的動作停在那裏,維持著那個姿勢,許久沒有動。
司行之也看到了那個感歎號,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他怎麼會......祝歌,你別多想,小叔他肯定是在氣頭上,他......”
我沒聽他的解釋,徑直打開了他的聊天框,將那個文件發送了過去。
發送成功。
“這是什麼?”司行之不解地問。
“等我走了,你把這個,發給他吧。”我的聲音很平,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是當年,那個狗仔老王威脅我的錄音,還有他跟蹤我的所有記錄。”
“我本來想親自跟他解釋,把這個當麵給他,可他沒給我機會。”
“到時候,你把這個給他。”
“我不想有些人,一直神經病似的讓人說,說了又不讓人繼續說下去。”
“我也不想,以後背負著這樣的罵名,過一輩子。”
司行之徹底怔住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那......那你和小叔......”
“司行之。”我再次看向他,一字一句:“我真的,放棄了。”
車子抵達機場,我拉開車門,沒有絲毫留戀。
“再見。”
我對他說完,轉身走進燈火通明的航站樓,很快彙入了洶湧的人潮。
宴會廳裏,一片狼藉。
喬舒然癱坐在地上,由醫護人員處理著臉上的傷口,哭得撕心裂肺。
“禮寒......你看她把我害成什麼樣了......她就是個瘋子!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司父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門口的方向。
“司禮寒!你看看!這就是你從小護著的人!她就是條養不熟的白眼狼!我們司家的臉都被她丟盡了!”
司母也跟著附和:“必須跟她斷絕一切關係!馬上!這種女人,多看一眼都晦氣!”
周圍的賓客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司禮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的腦子裏,反複回響著祝歌最後的那幾句話。
“小叔,你看著我長大,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清楚嗎?”
“我說打了,就像現在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麵,直接打。”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你也滿意了吧,小叔。”
那些話,每一個字,都像針,紮進他的腦海。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個跟在他身後,扯著他衣角的小女孩,倔強地仰著頭,眼睛裏全是信賴。
她說:“小叔,他們都欺負我,隻有你對我好。”
他曾對她說:“以後,我給你一個家。”
“司禮寒!你還在發什麼呆!趕緊把這個女人處理掉!”司父的怒吼將他拉回現實。
司禮寒緩緩轉過身,沒有理會自己的父親,他的視線落在了還在哭哭啼啼的喬舒然身上。
他一步一步走過去。
他的步伐很慢,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
喬舒然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有些不安地看著他。
“禮寒......”
“昨天晚上,”司禮寒開口了,音量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每個人的耳朵:
“我警告過你。”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司禮寒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繼續說:“我告訴你,別再演戲了,不用再裝作我的女友。”
“你為什麼還要去找她?”
司父司母聽到這番話,完全驚呆了:
“司禮寒,你在胡說什麼?舒然是受害者!”
司禮寒根本沒有理會他們,他隻是死死地盯著林舒然,一字一句地質問:
“你告訴我,昨天晚上離開我房間以後,真的是她把你拉到房間裏,傷害你的嗎?”
林舒然的臉上血色盡褪,她支支吾吾,眼神躲閃。
“我......我當然是…禮寒,你怎麼能懷疑我......”
他不想再聽了,一個字都不想。
他要聽祝歌親口說,要親自去聽她解釋。
他想起那天晚上,她喝得酩酊大醉,抓著他的衣服,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
可話隻說了一半,就昏睡了過去。
為什麼自己第二天不能再聽她說下去?
為什麼看見那枚戒指以後,就徹底失去了理智?
為什麼要聽到喬舒然說,祝歌答應了和司行之訂婚,就發了瘋一樣地質問她,嚇跑了她?
為什麼要撤回那條信息?一次性發出去,讓她看到自己的心意,不就好了嗎?
為什麼......一次又一次,不肯聽她解釋?
司禮寒猛地轉身,瘋狂地衝了出去。
他撞開人群,無視身後父母的驚呼和賓客的議論,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
找到她,他要親自跟她說,他愛她,非常愛她。
這些日子所有的冷漠和傷害,都是因為嫉妒,是害怕她會像當年一樣,再一次拋下自己。
他一路狂飆,腦子裏隻有一個地址。
她的酒店。
車子一個甩尾,堪堪停在酒店門口,他連車門都來不及關好,就衝了進去。
他衝到她住的樓層,心臟狂跳。
房間的門,虛掩著。
他心頭一喜,一把推開門闖了進去,聲嘶力竭地喊著她的名字。
“祝歌!”
回應他的,是洗手間裏傳來的衝水聲。
她還在!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在洗手間門打開的瞬間,一把抓住從裏麵走出來的人的手腕。
他急切地開口,要把所有壓抑在心底的話都說出來。
“祝歌,你聽我說......”
手腕下的觸感不對。
他抬起頭,對上了一雙驚恐又陌生的眼睛。
眼前的人,穿著酒店服務員的製服。
服務員被他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先生,您......您找誰?”
司禮寒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服務員抽出自己的手,怯生生地指了指空蕩蕩的房間。
“這......這間的客人,半小時前已經退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