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星社區。

102房。

一位雙目精爍、穿著中山裝的老人，神情落寞，撫摸空的木盒。

盒內十幾顆金色的戰鬥勳章，盡數賣光。

他賣了錢，在本市最大的酒店預訂包廂，節儉一生，可麵對孫子的慶功宴絕不吝嗇，力求風光，並且邀請七大姑八大姨，見證孫子輝煌。

掏出老式手機。

翻出通話欄，僅有唯一神秘號碼。

這串號碼，是當年退隱時的組織饋贈，有難可撥，堪稱利劍，但從得到那刻起，沒有撥過一次，國家有許多比他更加需要幫助的人，不添麻煩。

“收二手的咋還沒來？真不守時。”

白毅低喃。

孫子事業有了著落，很快便能娶妻生子，這輩子的最後任務圓滿完成，不必求助組織什麼。

破手機幹脆賣二手。

門響。

白子晨滿臉笑容，慢騰騰地進來。

白毅疑惑：“今天下班好早？”

白子晨撓撓鼻子：“領導體諒我辛勞，特意放行...”

“撒謊！”

白毅眉頭皺起，這孫子從小一扯淡就摸鼻子，“說，你是不是犯了紀律，受到處罰，這個晉升關頭，錯誤可犯不得半點！”

白子晨抿嘴搖頭。

白毅目光凝肅，五官緊縮，猛然間無比嚇人，四遭寒意陡然如無形鋒刃一樣卷開，兩隻眼珠上下審視孫子。

“爺..爺.....”

白子晨寒意遍體，一股驚天戰栗從腳尖傳上腦骨，“我沒犯錯誤，是...”

白毅麵色複靜，處變不驚。

默默聽完。

良久：“我明白了。”

白子晨委屈巴巴說完，試探性問：“爺爺，我的副高職稱沒了，您安排的相親也不必再去？”

他認命了。

這輩子，自己無業無妻無子，三無人生，照顧到爺爺仙逝以後便自掛東南枝。

白毅臉孔含怒，大手一揮：“我安排好，你就隻管衝鋒，服從命令，聽從指揮！那姑娘是個好人家，莫要辜負。”

他媽的！

自家一脈單傳，在槍林彈雨裏，在炮火轟炸下，血脈成功傳遞，拚命打下的和平歲月，人人有吃有喝，怎麼就要斷子絕孫！！！

白子晨垂下腦袋：“都聽你的，爺爺。”

擰不過倔老頭，但鐵了心。

跟女孩子說清。

有緣無分，祝她找到更好男生，不要耽誤。

白毅：“相親老地點，吃完飯去。”

白子晨扒拉兩口米飯：“我現在去。”

咚咚！

“白老頭，二手回收。”

門開，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臉色不耐：“老式手機不值錢了，不按原先的價，八折收回。忒倒黴，路上遇到輛單行道逆行的大奔，差點撞飛了我的三輪，不然早到了。”

白毅擺手：“不賣了。”

中年男：“為什麼？”

白毅板正麵孔：“手機有用，鬆江市某些娃娃缺教育了。”

中年男若有所思：“老爺子，聽你是有門道的人，能把天天逆行的那幫龜孫，治理一頓，以後這片小區的二手回收價，提高20%！不滿你說，我是本區最大的二手商。”

白毅神情認真：“說話算話？”

中年男道：“你吹牛皮，我也敢吹！”

白毅笑笑：“你我都要感謝那輛大奔逆行，再來早點，手機已經清空。”

....

某戰區。

烈士紀念牆前，建立座電話亭。

年年全區尖兵大賽，旗開得勝的新兵王小隊，依照慣例，站崗守衛這座毫不出奇的電話亭，全副武裝，重重設崗，宛如保護一座神聖不容侵犯的碉堡。

起初人人猜測。

這座電話亭的使命是什麼？

隊伍裏的每個人、每件物，都有它的使命，可是關於這座電話亭，大家一無所知，高層閉口不談。

舉報屢年增加。

非議無數。

電話亭前，六個腰杆筆直如槍的年輕人，綠裝颯爽，神情驕傲，竊竊私語：

“混日子真無聊。”

“我們有這時間，收拾軍務，多做訓練，不是對國家更有益。”

“浪費兵力...”

“陳伍長下的命令，誰敢違背？”

“命令裏邊，還有一旦電話響起，立刻彙報，並且保持通話狀態，不準延誤，否則紀律處分。”

“多少年過去了，電話沒聲。”

“也不知道陳伍長怎麼想的？你們見過他笑嘛，我碰見就發怵...”

六位年輕氣盛的新晉兵王，氣壯如山。

想到那位陳伍長，齊齊一顫，身上遍布戰鬥傷疤，無數外族權貴忌憚，不苟言笑，據說女兒出世時候才勉強扯了半個嘴角，就像地藏菩薩露出半凶半慈的麵龐，嚇得小孩止哭。

回憶至此。

眾人噤若寒蟬，站姿更加端莊，畢竟今天有一場陳伍長主導的會議。

場麵靜寂。

丁玲玲~~~~

短促的電話音響起。

他們露出匪夷所思，目光齊聚，凝視那個正在震動的漆黑電話柄，微微張口。

呆愣兩秒。

“快！”

“彙報！對講機，接一號頻道！”

“接通，不能讓這通電話斷掉，三等功從天上砸下來落咱們懷裏來了！”

“警戒周邊，不準閑雜人等靠近...”

六位兵王手忙腳亂，神情興奮，仿佛即將打贏一場偉大戰役。

一位寸頭接通電話。

聽見聲蒼老渾厚的聲音。

他電話捧在雙手，恭恭敬敬地說：“您稍等，陳伍長不久到。”

不久，那位彪炳全軍的人迅速到來，駕駛那輛標誌性的破損戰車，所過之處，衛兵們停步敬禮，眼中飽含濃濃的敬重色，臉色皆很疑惑，今天車速好快，快到觸犯紀律的程度。

六位兵王瞳孔震顫，見到了下車的陳伍長。

那張千古不變的冰山臉龐，竟然擠出燦爛微笑，眼角還有點點晶瑩淚花，他們寧願相信咖喱國人承認戰敗，也不敢幻想眼前這尊大佬會笑！

陳海整理衣裝，大步流星。

走到電話亭前，舉手敬禮，柔聲親切地說：“小同誌，你的任務圓滿完成！剩下的，交給我。”

六位兵王往外撤出，留足私人空間。

他們剛走兩步，僵滯原地，宛如集體化作雕像。

眼前不斷有車到來，每尊下來的人，響動一方，無不是演講台和屏幕上才能見識的大佬，此時陸續現身，仿佛就像批發的大白菜一樣普通，急匆匆奔向電話亭旁。

各尊大佬，長相氣質不同。

然而，大佬們在接過那通電話以後，不約而同眼圈發紅，說話帶上顫音，神色好像終於找到了家的孩童！

這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