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差回來到深夜，我剛推開家門。

客廳傳來鸚鵡小詩清脆的聲音。

「一鳴哥哥真棒～再親一下～」

小詩歪著腦袋看我，繼續說：「老公快回來了，你快走～嘻嘻嘻～」

我愣在原地，盯著小詩，腦袋裏轟地一聲炸開。

看書房的燈還亮著，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老婆蘇嘉怡正在改論文，頭也不抬：「回來了？廚房有粥，自己熱。」

她穿著我沒見過的白色連衣裙，頭發新燙了波浪卷。

我壓下喉頭酸澀，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自然：「你是不是有個學生叫宋一鳴的？最近和他見麵挺頻繁？」

1

蘇嘉怡停下敲鍵盤的手，轉過頭笑著說：「是呀，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了，他是我帶的最優秀的研究生，這幾天他論文遇到瓶頸，我多指導幾次。怎麼了？」

她的眼神坦蕩，笑容溫柔。

「沒事，」我扯出一個笑：「就是小詩今天學了些奇怪的話。」

蘇嘉怡表情頓了頓，很快恢複自然：「鸚鵡學舌嘛，電視上什麼都學。」

她站起來走到我麵前，踮腳幫我解開領帶：「你太累了，早點休息。對了，周五我要帶宋一鳴他們去郊外寫生采風，可能要住一晚。」

我看著她的臉。

這張臉我看了十年，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描摹出每一個細節。

可此刻，我突然覺得很陌生。

「好。」

我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過她無名指上的戒指。

那枚戒指，是我攢了半年工資買的。

當年求婚時，她哭著說：「張恒，你是我永遠的後盾。」

現在，這後盾是不是太礙事了？

深夜，蘇嘉怡睡熟後，我偷偷起身走到客廳。

小詩縮在籠子裏，我打開手機錄音，輕聲問它：「小詩，說話。」

鸚鵡歪著腦袋看我，突然開口。

「嘉怡老師，我隻愛你～」

這語調充滿激情，帶著討好。

我關掉錄音，坐在沙發上，看著臥室緊閉的門。

手機屏幕還亮著，我點開微信，找到大學同學老陳的頭像。

手指懸在對話框上方，遲遲沒有按下去。

也許，真的是我想多了？

也許，隻是巧合？

小詩又說話了。

「老公出差真好～我們可以睡到中午～」

我的手指重重按下撥號鍵。

【老陳，幫我查個人。】

老陳第二天給我回電話。

「張恒，你確定要查？」他語氣凝重：「有些事一旦知道了，就回不去了。」

2

我看著正在廚房做早餐的蘇嘉怡，她哼著歌，陽光打在她身上，歲月靜好。

「查。」

我掛了電話。

那天我跟公司請了年假，說要回老家。

蘇嘉怡送我到門口，踮腳幫我整理衣領：「路上小心，到了給我發消息。」

她的手很溫柔。

我差點就信了。

我開車到小區外的停車場，換了輛車，又繞回來，停在能看見家門口的角度。

下午三點，宋一鳴出現了。

白T恤，牛仔褲，背著雙肩包，陽光帥氣。他按了門鈴，蘇嘉怡開門時穿著我早上見她穿的那條裙子。

他們在門口說了幾句什麼，然後一起進了屋。

我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

晚上十點，宋一鳴出來了。

襯衫扣子解開了兩顆，頭發亂糟糟的，嘴角還帶著笑。

他掏出手機，邊走邊打字，表情是那種饜足的、得意的笑。

我坐在黑暗裏，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胸腔裏碎掉了。

哢嚓。

像玻璃渣子，一點點擠壓著心臟。

回到家，蘇嘉怡已經睡了。

我走到書房，小詩還醒著。

「小詩，說話。」

鸚鵡看著我，突然來了一句：「嘉怡老師，你皮膚好滑～」

我一拳砸在桌上。

桌上的水杯翻倒，水漬流了一地。

蘇嘉怡被驚醒，披著睡衣出來：「怎麼了？」

我背對著她，聲音發抖：「沒事，杯子掉了。」

她走過來想扶我，我下意識躲開。

「張恒？」她皺眉：「你最近怎麼了？」

我轉過身，看著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裏有關切，有疑惑，還有一絲不耐煩。

「我沒事，你去睡吧。」

蘇嘉怡盯了我幾秒，轉身回了臥室。

門關上的那一刻，我聽見她在裏麵打電話。

聲音很低，但我聽見了「一鳴」兩個字。

還有她的笑聲。

很輕，很甜。

是我好久沒聽過的那種笑。

3

老陳的資料第二天就到了。

我坐在車裏，打開那個牛皮紙袋。

第一張，酒店開房記錄。

蘇嘉怡的身份證號，清清楚楚。

時間從三個月前開始，每周至少兩次，一共十二次。

第二張，停車場監控截圖。

我們家的車裏，蘇嘉怡坐在副駕駛，宋一鳴俯身吻她。

她的手摟著他的脖子。

畫麵很模糊，但我認得出那條裙子。

是我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

第三張，轉賬記錄。

35萬，分七次轉給宋一鳴。

備注寫著：「加油，大寶貝。」「買你喜歡的，穿給我看。」「給你的獎勵，下個月的生活費，繼續努力哦。」。

我難過的笑出聲。

生活費？我特麼連她給情夫生活費都不知道。

老陳打來電話：「張恒，還有件事。」

他頓了頓：「你老婆上個月給宋一鳴買了輛摩托車，十二萬。但我查了，車已經被賣了。」

「什麼意思？」

「宋一鳴把車賣了八萬，錢轉給了另一個女人，」老陳語氣很冷：「一個大二的學妹，他們經常開房。」

我愣住。

「你說什麼？」

「宋一鳴同時在交往至少三個女人，」老陳發來幾張照片：「都是他的老師或者學姐。手段差不多，嘴甜會哄，專門騙那些寂寞的知識女性。」

照片裏，宋一鳴摟著不同的女人，笑容一模一樣。

陽光，真誠，無害。

我突然想吐。

4

那天晚上，蘇嘉怡說要去參加學術研討會。

她換上新買的套裝，化了精致的妝。

「今晚可能會晚，你早點睡。」

她走後，我打開她的電腦。

密碼還是我的生日。

這個諷刺的細節讓我差點笑出聲。

她的郵箱裏，存著和宋一鳴的往來郵件。

第一封，宋一鳴發來的：

「嘉怡老師，您今天穿的裙子真好看，像春天的櫻花。您講課時的樣子，讓我忍不住心動。」

蘇嘉怡回複：

「一鳴，不要亂說話。我是你的老師。」

第二封，一周後：

「老師，我控製不了自己的感情。這些天我食不下咽，滿腦子都是您。能和您吃頓飯嗎？就當幫幫您可憐的學生。」

蘇嘉怡：

「好吧，就一次。」

第三封，又過了三天：

「嘉怡，今天的吻讓我瘋狂。我知道你也有感覺，對嗎？你老公配不上你，他隻會讓你做家庭主婦。而我，我會把你當女神供著。」

蘇嘉怡：

「一鳴，我們不該這樣的。」

但她還是繼續回複了。

繼續見麵。

繼續上床。

我往下翻，看到最近的一封。

宋一鳴：

「你老公那傻樣真好騙，天天加班給你賺錢，還不知道老婆早就是別人的了哈哈哈。對了，下周我生日，你送我那塊勞力士吧，我看中很久了。」

蘇嘉怡：

「好，都聽你的。」

我盯著「傻樣」兩個字。

傻樣。

對，我就是個傻逼。

十年前，蘇嘉怡說要讀博，我放棄了矽穀的offer。

五年前，她說要評教授，我辭職回國陪她。

三年前，她說想要大房子，我貸款買了這套江景房。

我以為我娶了靈魂伴侶。

原來我隻是個提款機。

還是那種會說話、會做家務的高級款。

5

半夜，我聽見開門聲。

蘇嘉怡踩著高跟鞋進來，身上有酒味，還有男士香水味。

她以為我睡了，直接去了浴室。

我躺在床上，聽著水聲，閉上眼睛。

眼淚順著眼角流進枕頭裏。

第二天早上，她像什麼都沒發生，繼續溫柔地給我做早餐。

「張恒，今天想吃什麼？」

我看著她的臉。

她很累，眼下有淡淡的烏青，應該昨晚沒睡好。

和宋一鳴做了什麼呢？

我不敢想。

「隨便。」

我拿起包準備出門，突然問了句：「嘉怡，你覺得我們的婚姻幸福嗎？」

蘇嘉怡愣了愣，走過來抱住我。

「當然幸福啊，」她把臉埋在我胸口：「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她的聲音很真誠。

演技真好。

我拍了拍她的背，聲音很輕：「那就好。」

電梯裏，我給老陳發了條消息。

【繼續查，要所有證據。】

【還有，】我頓了頓：【幫我聯係個律師。】

老陳秒回：【早該這樣了，兄弟。】

電梯門打開，我走進陽光裏。

手機突然響了。

是蘇嘉怡發來的消息：

「老公，今天是我們結婚十周年紀念日哦，晚上我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肉～」

我看著這條消息，笑了。

十周年。

多諷刺。

我回複：【好，我早點回來。】

然後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喂，是艾美酒店嗎？我要訂個包廂，要你們最大的那間。」

對麵問：「請問幾位？」

「很多位，」我看著手機裏老陳剛發來的宋一鳴女友照片：「可能會很熱鬧。」

掛了電話，我給公司幾個老同事群發消息。

【周五晚上七點，艾美酒店，有大事宣布。務必到場。】

最後一條消息，發給了蘇嘉怡的父母。

【爸媽，周五晚上有空嗎？我和嘉怡想請你們吃飯。】

手機一條條回複彈出來。

我站在公司樓下，抬頭看著三十層的高樓。

蘇嘉怡，你不是喜歡熱鬧嗎？

這個十周年紀念日，我會讓你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