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了報恩,我給眼盲的顧家大少顧淮安當了三年妻子。
我學他心上人的模樣,穿白裙,烹茶藝,將自己活成了影子。
我以為隻要我夠努力,他總會看到我。
直到他為了找回白月光,不惜將我送上另一個男人的床。
我被折磨得遍體鱗傷,他卻成功複明,與心上人雙宿雙飛,從沒問過我一句話。
後來再重逢,我是名動亞洲的國畫大師,而他卻在一場意外中再次失明。
黑暗中,他憑聲音認出我,瘋了般抓住我:“是你!我知道是你!這次我不會再放手!”
我輕輕掙開,語氣平靜:“顧先生,你認錯人了。”
今天是顧淮安複明手術的日子。
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在他俊朗卻毫無生氣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像過去一千多個日夜一樣,為他挑選出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衫,每一個動作都輕柔而熟練。
然後,我為自己換上那條他最“喜歡”的白色棉布裙。
他說,這是他心上人夏晚晴最愛的打扮。即使他看不見,也要我日日穿著,好讓他能通過觸摸和想象,勾勒出夏晚晴在他身邊的模樣。
我不過是個活生生的、有溫度的想象載體。
“淮安,該去醫院了。”我將手輕輕搭在他手臂上,聲音是練習了上千次的溫婉,連尾音的弧度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顧淮安的身體不易察覺地僵了一下,隨即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仿佛我的觸碰是什麼臟東西。
他那雙沒有焦距的漂亮眼睛“看”向我的方向,語氣是一貫的冰冷,像極地不化的寒冰。“蘇沁,記住我們的約定。”
“等我眼睛好了,你就可以走了。”
我的心,像被無數根細密的針同時紮入,疼得幾乎要蜷縮起來。三年來,我早已習慣了他的冷漠和刻薄,可每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心臟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抽搐。
我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掩去眼底翻湧的酸澀,聲音依舊平靜無波,聽不出一絲情緒:“我知道。”
三年前,為了報答顧家從一場意外中“救”了我的恩情,我簽下了一紙協議,嫁給了因同一場意外而雙目失明的顧家大少顧淮安。
協議的內容很簡單:當他心上人夏晚晴的替身,直到他康複。
整整三年。
我收斂起自己所有的棱角和喜好,學著夏晚晴的穿衣風格,模仿她的言談舉止,甚至為了迎合他記憶中的味道,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學會了她最擅長的、工序繁複的茶藝。
我將自己活生生掰碎,再重塑,成了一個名為“夏晚晴”的影子。
我曾天真地以為,人心都是肉長的,隻要我做得足夠好,付出的足夠多,總有一天,他會透過這層影子的外殼,看到那個真實的、愛著他的我,蘇沁。
可我忘了,影子,在光出現的那一刻,就會被無情地驅散。而夏晚晴,就是他生命裏唯一的光。
到了醫院,手術室外冰冷的金屬長椅,寒氣透過單薄的裙子滲入骨髓。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像一隻窺探人心的眼睛。
我雙手合十,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手心全是黏膩的冷汗。我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祈禱著各路神佛。
求求了,一定要讓他看見。
隻要他能重見光明,我怎麼樣都無所謂。哪怕是立刻從他的世界裏消失。
時間仿佛被拉長成一條無盡的走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終於,手術室的燈,滅了。
我猛地站起來,因為坐得太久,眼前一陣發黑。
醫生摘下口罩,臉上帶著職業性的笑意:“手術非常成功,顧先生的視神經沒有受到永久性損傷,靜養一段時間,很快就能恢複視力了。”
“謝謝醫生!謝謝!”我懸著的心轟然落地,積攢了許久的淚水終於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太好了,他終於可以看見這個世界了。
顧淮安被護士從手術室裏推了出來,眼睛上蒙著厚厚的紗布。
我快步跟上去,下意識地想去握住他的手,給他一點安慰和力量。
然而,我的手還沒碰到他,就被他猛地躲開。
“別碰我。”
他的聲音裏滿是壓抑不住的激動和狂喜,每一個字都像雀躍的音符。
我知道,這份喜悅,與我這個照顧了他三年的妻子,沒有半分關係。
他顫抖著嘴唇,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啞地喊出了那個我模仿了整整三年的名字。
“晚晴......晚晴在哪裏?”
“快!快去把晚晴找回來!我要第一個看見她!”
我的腳步就這樣僵在原地,剛剛落地的欣喜瞬間被澆得透心涼,四肢百骸都泛著寒意。
原來,他康複後最想見的人,從來都不是日夜陪伴他三年的我。
而是那個,在他失明後就以“出國深造”為由,遠走高飛的夏晚晴。
我像個被抽掉所有情緒的木偶,眼睜睜地看著護士和助理們手忙腳亂地去撥打那個我早已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
而顧淮安,從始至終,都沒有再“看”我一眼。
哪怕,是用他那雙還蒙著紗布的眼睛。
我這三年的付出,這三年的自我犧牲,終究是一場自欺欺人的笑話。
而現在,笑話該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