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簡直是完美的傾訴對象，光說貓狗她都能說上大半天，絮絮叨叨的，小嘴巴沒個停。

誰能知道，鬱晞是以高冷美豔的風格迅速登上京大校花榜榜首的。

正常情況下，她的話真的很少，她隻是內心戲比較多，典型的冷臉吐槽型人格。

謝淶就這麼靜靜看著她。

怎麼會有人的存在是會發著光的，是走在人潮洶湧的人海中也能一眼看到的，是她多給一個眼神就能給他注入繼續活下去的動力的。

他聽著鬱晞滔滔不絕地說著，絲毫不覺得厭煩無聊，她的嗓音很好聽，像白噪音中溪水流淌石澗的清泠泠聲。

聽她說話，是一種很美妙的享受。

她在說到讓她開懷的事情時，會自己樂嗬著笑出聲，靈動大眼睛笑得彎彎，眼睛裏的光比天上北極星還閃亮。

他們已經走過了好幾個路口，謝淶沒有出聲提醒，任由兩人繼續朝前走著。

春夜，是萬物勃發的時機。

是壓抑在層層土壤之下的一顆種子，奮力鑽出，冒出小綠芽最後終成參天大樹的季節。

謝淶聽到了自己內心深處，那顆被他壓製許久的小苗，要茁壯成長了。

他捏緊拳頭，還在拚命去壓製，隻有他知道，那顆芽長大綻放的那一刻，開出的不是漂亮的花，而是焚燒一切的火。

焚燒他，也焚燒她。

他本不信血緣基因的劣根性，以為自己和父親是絕對不同的一類人，原來，隻是沒遇到讓他瘋狂的人。

“哎呀，我們是不是早就到了？”

鬱晞的驚呼聲喚回謝淶的神智。

他看到她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臉色微變。

“蒼天，我竟然讓你陪著走了一個小時。”

“抱歉抱歉，我好久沒和正常人說話了，今天心情有點太激動，現在有點晚了，等下我送你回家吧。”

鬱晞真的很不好意思，全程就她一個人嘚啵嘚啵，現在後知後覺，才覺得雙腿發酸。

她目光定定看向謝淶，“一定讓我送你回去。”

謝淶移開目光，“沒事，我打個車回去就行，我陪你一起等你家裏車來。”

謝淶真的太好了。

這已經是鬱晞不知道第幾次感慨，感慨到讓她覺得隻包對方一個月的晚飯是不是有點太簡單了，畢竟這人可是幫了她四年。

還想說什麼，她就看到家裏的車緩緩駛來停在了麵前，李叔已經下車打開後座的車門。

“小姐。”

鬱晞邀請謝淶上車，謝淶幾度拒絕，她便也不好再說什麼。

她不喜歡別人知道她家地址，或許謝淶也是呢？

和他告了別，車輛緩緩移動。

安靜車內，李叔開口：

“小姐，剛才那位同學怎麼看著有點麵熟，怎麼稱呼啊？”

“他叫謝淶，不可能會麵熟吧，之前都沒見過。”鬱晞回應。

“哦哦，謝同學啊。”李叔若有所思點了頭。

鬱晞回到鬱家，就幹起擼貓逗狗的行當。

李叔找到還在書房看財務報表的鬱佩婧：

“鬱董，今晚去接小姐時，我好像看到了周家那位......”

鬱佩婧下拉點老花鏡，目光戲謔。

“說什麼胡話呢老李，周家那位可一直都在國外，你肯定是看錯了。”

老李恍悟，“哦，大概是我老眼昏花看錯了。”

這一整夜，鬱晞睡得特別香甜，她已經很久很久沒能以平靜安寧的心境入睡了。

這一整夜，陸祈予睡得卻不太安穩，他做了個逼真如現實的夢。

是個美夢。

夢裏，是熟悉的咖啡館一角，是精心打扮過的鬱晞，紅著臉先遞來一份領帶禮物，然後說有話要說。

他耐心等待幾分鐘，她才紅著臉遞來一封情書，磕磕絆絆地說能不能當她男友，她喜歡他很久很久了，對他是一見鐘情。

陸祈予當然知道鬱晞喜歡他。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更何況鬱晞從沒想過要藏，她隻是羞於說出口。

但隻要在他得空時，她一定會以精心打扮過的姿態“無意間”出現在他視線內，然後說一句“好巧，待會兒有空一起吃飯嗎？”。

憑心而論，鬱晞這樣的女孩子，沒有人會不喜歡，如果是他自己接觸到，純粹以自己的感情來判斷，他一定會對她動心，也樂意和她走向幸福的婚姻。

但偏偏，在他真心想靠近她的時候，家裏人說：

“追你的那女孩子，叫鬱晞的，是京市鬱家的獨孫女，也是鬱氏集團下一任接班人。”

“嗬這鬱家也是搞笑，這麼大家產就給一個女孩兒？她守得住嗎？公司的高層能同意？”

“反正她對你挺有好感，你試著接近，能和鬱家牽線成功的話，咱們陸家的未來發展勢必會有不一樣的天地。”

他最厭惡自己純粹的情感非要被家人以各種利益來衡量。

這讓他分不清自己是為利益接受鬱晞的示好，還是為自己的本心。

他因厭惡著家裏對鬱晞背後所帶來的巨大利益而產生的喜歡，潛移默化，也漸漸覺得自己在厭惡鬱晞對他的喜歡。

他處於家中壓力靠近鬱晞，那鬱晞呢？

是不是也早知道他是海城陸家的獨子，所以才打著“喜歡”的名義接近他。

鬱家若想在海城發展，免不了要和陸家打交道，她家裏是不是也為這個原因迫使她來靠近他？

慢慢的，他真說服了自己“鬱晞並不是真心喜歡他”的說辭。

所以他才遲遲不回應她的心意，一來確實是想看鬱晞能堅持多久，二來也是因為蘇央央。

整整四年，大抵是鬱晞快要堅持不住了，所以選擇攤牌告白。

在夢境裏，他答應了。

他清晰看見對麵人高興到幾乎要跳起來的興奮表情，商量著下午要去哪裏哪裏，晚上要去她最喜歡的地方吃飯，還要帶他見他家人們。

他們公布了戀情，所有人都真心實意祝福他們，雷季和鄒川甚至還開了香檳慶祝。

到畢業，他們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那是一場世紀婚禮，場麵宏大，雷季鄒川是伴郎，蘇央央江歆歆是伴娘。

夢境裏，鬱晞穿著一身名貴的潔白婚紗，帶著幸福笑意朝他走來。

在她的一聲“我願意”中，夢境破碎了。

陸祈予睜眼，發現自己竟然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