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那即將迎娶豪門千金的弟弟,在婚禮前夜突然開口。
“哥,你明天還是別當伴郎了。”
我正為他燙明天婚禮要戴的領帶,一時沒聽清。
他語氣是慣常的理所當然。
“雖然你是我唯一的哥哥,可你臉上的白斑......”
“賓客會說的,我不想讓知雪認為我有瑕疵,哪怕是我的家人。”
“說白了,你站在旁邊會讓我很沒麵子。”
手上的動作一頓,沒想到他這樣想我。
媽媽為他披上外套,對他的話絲毫沒有反應,像是默認了。
“你對我是很好,從小什麼都讓著我,但明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可知雪她家世顯赫,我不想她因為你被朋友嘲笑......說我的家人拿不出手。”
......
我垂下眼,看著手中這隻手工領帶。
那是我專門請來傳統手工藝大師為他裁製的新婚禮物之一。
現在,它好像也成了不完美的一部分。
我慢慢將領帶燙好後,放回盒子裏。
“好。”我輕聲說。
沈曄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哥,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媽媽摸著他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眼神裏滿是驕傲。
“好了,別站著了,快去休息,明天要做最帥的新郎。”
我默默地收拾著桌上的東西,將為伴郎準備的配飾一件件收好。
其實,我早就該習慣了。
這種習慣,從我十三歲那年就開始了。
那年夏天我生了一場大病,左臉長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白斑。
一開始,爸媽也很著急,帶著我四處求醫。
可半年後,十一歲的弟弟在洗澡時,發現自己後背上也出現了一塊類似的白斑。
家裏的氣氛一下子就凝重了。
醫生說這是一種免疫係統疾病,治療過程漫長且花費巨大。
而且不能保證百分百痊愈。
那天晚上,我半夜口渴,聽見爸媽在房間裏吵。
爸爸說:“兩個都治?公司剛起步,哪裏拿得出這麼多錢?”
媽媽壓低了聲音:“那就先治一個。”
“阿曄還小,他的人生才剛開始。”
“而且他的斑長在身上,能遮住,治好的希望更大。”
“那阿鈺呢?”爸爸問。
“阿鈺......是哥哥,他懂事,應該讓著弟弟。”
“再說,他的長在臉上,已經毀了,花那個冤枉錢做什麼?”
手裏的水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沒有哭,隻是默默地收拾了碎片,然後回到房間用被子蒙住了頭。
從那天起,我成了應該懂事的哥哥。
家裏所有的資源都開始向沈曄傾斜。
而我得到的,隻有一句“哥哥要讓著弟弟”。
在無人問津中,白斑從指甲蓋大小慢慢蔓延到了小半張臉,像一塊有瑕疵的玉。
思緒回籠,我將最後一件服飾放好。
“媽,那我先回去了。”
媽媽這才回頭看了我一眼,眉頭微蹙。
“明天早點過來幫忙,雖然不當伴郎了,但婚禮上雜七雜八的事還多著呢。”
“嗯。”
我走出弟弟的房間。
客廳裏,爸爸正在和未來的兒媳談笑風生。
薑知雪看見我,笑容淡了些。
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她的眼神在我臉上的白斑上停留不到半秒,隨即移開。
我們曾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她出國留學前,拉著我的手說過:“阿鈺,等我回來。”
可她回來後,看到的是臉上帶著瑕疵的我和才華橫溢又帥氣的弟弟。
她失望了。
而我,也從未解釋過公司裏那些讓弟弟大放異彩的方案,最初的構思,都出自我的辦公桌。
因為媽媽說,哥哥要讓著弟弟,要幫襯他。
我走出家門,晚風吹在臉上,有點涼。
我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很亮很圓,像一塊完美無瑕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