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爸爸快步而來，帶著對奶奶突然開門的不滿。

“媽，你開什麼門，他不得囂張死了......”

爸爸頓時一停。

他捂住口鼻，目光落在了縫隙地板上那蔓延開的水跡。

發黃的，發臭的。

那是水泵停止前不斷湧出的水液，混合著我的屍水。

我想爸爸會猜到什麼，會推門，會進去。

我想錯了。

爸爸愕然一秒，勃然大怒，指著門縫破口大罵：

“李！家！豪！我叫你反思自己，你、你就在書房大小便？！想臭死誰？”

“你的教養呢？啊？不要臉的東西！”

我沒有！爸爸！

我飄在他身邊大喊，一遍又一遍的解釋。

爸爸，我不是大小便。

我是死掉了。

可我的聲音根本傳不進爸爸的耳朵裏。

我看著爸爸暴躁的模樣，忍不住委屈的哭起來。

我死了，可爸爸嫌我臭。

爸爸扭頭就走。

奶奶歎息一聲，勸道：

“豪豪，這次是你過分了哦，怎麼能這樣不講衛生？”

“做錯就要認錯，才是好孩子，快出來和爸爸道歉。”

書房裏沒有一點聲音，奶奶無奈的搖頭合上了門。

我飄在門口，感覺委屈比水族箱裏淹死我的水還要多。

豪豪已經道歉很多很多次了。

可是我死了，再道歉一萬遍爸爸也聽不到呀。

我飄去主臥，看到爸爸死死瞪著床頭的全家福。

那是我今年送給爸爸的生日禮物，我親手畫了整整一個月的畫。

我們一家三口，手牽手坐在花園裏，幸福的笑著。

爸爸喘著氣，突然將全家福扯了下來，狠狠摔在地上，重重踩了好幾腳，然後撿起來撕碎。

畫紙雪花一樣散開。

我號啕著撲過去。

爸爸不要！這是豪豪最珍貴最認真的禮物了......

我死了，再也畫不了新的了......

爸爸板著臉將碎紙掃在一起，倒進垃圾桶裏，又倒了剩餘的茶水。

我看著黑乎乎的垃圾桶。

不見了。

就像我和爸爸之間那種關聯，不見了。

我摔倒在地板上，聽爸爸冷笑連連：

“果然什麼媽什麼種，兩個都是白眼狼！”

“關一天就故意惡心我，還出來做什麼？去死吧！”

我蹭到爸爸腳邊，捏了捏他的衣袖。

就像以前，爸爸牽著我一樣。

我已經死了呀，爸爸。

之後看見我的屍體，你會高興嗎。

爸爸拿出震動的手機，看到課外班的家長群裏，老師通知：

“明天交作業，家長們記得提醒孩子哦，上周李家豪同學的金魚畫就很好，希望這次出現新的‘每周希望之星’。”

其他家長們讚許道：

“豪豪的畫真好看，我女兒可羨慕了呢。”

“金魚尤其畫的好，果然興趣是最大的老師。”

看到“金魚”，爸爸瞳孔一縮。

他譏笑著發出消息：

“大家好，我是李家豪的爸爸，由於豪豪太喜歡金魚，用他媽媽去換魚，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飆淚叫道：

我沒有！豪豪沒有！

可爸爸還在發：

“為了魚不要媽媽，我實在心寒。”

其他家長們震驚、擔憂、好奇。

“為了魚不要媽媽？真的假的？”

“小小年紀隻顧自己，長大了......嘖。”

我哭著搖頭。

而爸爸牽起了李笑軒的手，溫柔道：

“軒軒，好孩子，爸爸就你一個兒子了。”

我看著這對擁抱的父子，痛苦又茫然。

那我呢，爸爸？

李笑軒在爸爸懷裏，朝書房門口撇撇嘴，露出得意的笑容。

“軒軒也隻有爸爸！”

我蹲下去抱住自己的膝蓋。

緊緊的，就像以前被爸爸抱住。

豪豪愛爸爸。

爸爸愛豪豪。

這時，咚咚咚，門被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