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衍抱著沈清沅,以最快的速度衝向安西城門。她腿上的傷還在滲血,每一次顛簸都帶來難以忍受的劇痛,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一聲不吭。遠處的廝殺聲和趙峰最後那聲“走啊”的咆哮還在她耳邊回蕩,兄長生死未卜的擔憂沉甸甸地壓在心口。
城門就在眼前,然而沉重的門扉正在緩緩閉合。守城的兵士們動作匆忙,神色緊張,氣氛不同尋常。
“且慢!開城門!”陸衍高喝,加快了腳步。
就在城門即將完全關閉的刹那,一隊兵士持矛攔在了前方。為首將領身著鎧甲,麵色冷峻,正是安西守將李兆。他抬手,身後士兵立刻張弓搭箭,寒光閃閃的箭鏃對準了陸衍和沈清沅。
“陸衍,”李兆聲音冰冷,展開手中一卷畫像,“有人告發你通敵叛國,私攜節度使府千金潛逃。奉上令,即刻擒拿!你若束手就擒,或可少受些苦楚。”
畫像上正是陸衍和沈清沅的容貌,筆觸清晰,顯然是早有準備。
陸衍停下腳步,將沈清沅小心地放在地上,讓她靠著自己站穩。他的手按上了腰間的刀柄,目光銳利地掃過李兆和他身後的士兵。“李將軍,僅憑一幅來曆不明的畫像就要定我通敵之罪?沈小姐重傷在身,需立即救治。若延誤了傷勢,你擔待得起嗎?”
“救治?”李兆冷笑一聲,“隻怕是急著出城與北狄人彙合吧!沈小姐?誰知這女子是否真是沈家千金,還是你找來的替身?真正的沈小姐恐怕早已遭了你的毒手!”
沈清沅靠在陸衍身上,身體因疼痛和虛弱而微微顫抖,但李兆的話像一把尖刀刺入她心底。蘇氏的狠毒,兄長的重傷,趙叔的慘死,以及眼前這顛倒黑白的誣陷,積壓的憤怒和恨意瞬間衝垮了理智的堤壩。
她猛地抬起頭,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嘶啞卻異常清晰的怒吼:“我!就是沈清沅!”
那聲音粗糲難聽,像是砂紙摩擦,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一時間,連風都仿佛靜止了。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李兆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顯然沒料到這個看似奄奄一息的女子竟能開口,且聲音如此怪異卻鏗鏘。
陸衍身體一震,側頭看向她,眼中滿是震驚與擔憂。他比誰都清楚,她強行衝破藥力發聲,對喉嚨的損傷極大。
沈清沅無視了喉間火燒般的灼痛和所有人驚疑的目光。她顫抖地抬起那隻殘缺的右手——食中二指齊根而斷,傷口雖已愈合,疤痕卻猙獰可怖。更令人心驚的是,在那斷骨的縫隙間,竟深深嵌著一小片銀質的碎片,在陽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
“這銀簪......是祖母所賜......蘇氏害我時......斷裂嵌入骨中......”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艱難,聲音嘶啞得幾乎破碎,卻帶著血淚的重量,“她才是北狄細作!三月初三!她要裏應外合,引北狄騎兵燒毀葫蘆口軍糧!”
李兆的臉色驟然變了。沈清沅的身份、她手上的銀簪碎片、還有“三月初三”、“葫蘆口軍糧”這幾個極其敏感的詞串聯在一起,由不得他不信幾分。他握刀的手緊了緊,眼神驚疑不定地在沈清沅和陸衍之間來回掃視。
就在這時,城頭之上,毫無預兆地,“咻——”一聲尖嘯劃破長空。一枚紅色的信號彈拖著濃煙的尾巴,直衝雲霄,在蔚藍的天幕上炸開一團刺眼的紅色煙雲。
那紅色,如同鮮血,預示著不祥。
李兆猛地抬頭,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城下的士兵們也一陣騷動,不安的情緒迅速蔓延。
信號彈!這不是安西軍常用的信號!
陸衍瞳孔一縮,瞬間將沈清沅更緊地護在身後,長刀徹底出鞘,雪亮的刀鋒橫在身前,警惕地注視著李兆和四周的士兵。
李兆猛地收回目光,再看向沈清沅和陸衍時,眼神已徹底不同。那裏麵有震驚,有後怕,更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恐慌。信號彈已發,意味著無論他之前是否被蘇氏蒙蔽,北狄的行動很可能已經提前,或者......這根本就是針對他和在場所有知情人的滅口信號!
“將軍!”一名副將急匆匆從城樓上跑下,聲音發顫,“北邊......北邊煙塵大作,似是大量騎兵奔襲而來!”
最後的僥幸被擊得粉碎。李兆額頭沁出冷汗,他握緊拳,又鬆開,猛地對陸衍和沈清沅道:“......進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