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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色深沉,節度使府邸大多院落已熄了燈火,唯有巡夜家丁手中燈籠投下晃動光影。沈清沅攏緊披風,加快腳步。兄長沈驚寒夜間哮喘發作得急,常用藥恰巧用完,她不得不親自去庫房取備用的丸藥。

取了藥,她沿著抄手遊廊往回走。途經長嫂蘇氏所居的清暉院時,院內隱約傳來壓低的異樣話語聲,並非中原官話。沈清沅腳步微頓。兄長病重,嫂嫂院裏怎會有外男?且這語音調奇特,她曾在父親接待北狄使臣時聽過類似腔調。

她心下生疑,放輕腳步,悄然貼近院牆一角。透過雕花漏窗縫隙,她看見院中小亭情景。蘇氏並未安寢,亭中石桌上點著一盞羊角風燈,旁邊還放著一隻燃燒的火盆。一個身著夜行衣、麵覆黑巾的高大男子立在蘇氏對麵,正用那種沈清沅聽不懂的語言快速說著什麼。蘇氏側耳傾聽,神色是沈清沅從未見過的冷肅與專注。

那黑衣人語速極快,手指蘸了杯中茶水,在石桌上飛快劃著什麼。蘇氏低頭細看,緩緩點頭。接著,黑衣人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遞給蘇氏。蘇氏接過,就著風燈看了一眼,隨即毫不猶豫地將紙條扔進腳邊的火盆。橘紅色火舌舔舐而上,紙張迅速卷曲焦黑。

就在這時,一陣夜風掠過,將一片未燒盡的殘片從火盆中卷出,打著旋兒飄落到離沈清沅不遠的牆角。那紙片邊緣焦黑,中間卻隱約可見幾個墨寫的奇異文字。

沈清沅的心猛然一跳。她認得那種文字,是北狄文。父親書房裏有一本繳獲的北狄文書,兄長曾指著上麵的字告訴她,這三個扭曲線條組成的符號,讀作“葫蘆口”。那是安西軍一處極其重要的軍糧囤積隘口!

寒意瞬間竄上脊背。嫂嫂深夜私會北狄人,焚燒寫有軍機要地名稱的密信?她屏住呼吸,想聽得更真切些。

亭中,蘇氏的聲音壓低,換回了官話,字句卻清晰冰冷:“......告知王爺,三月初三,葫蘆口軍糧......必如期…”

後麵幾個字被風聲模糊,但“三月初三”、“葫蘆口”、“軍糧”這幾個詞已如驚雷炸響在沈清沅耳邊。她手腳冰涼,幾乎要站立不住,下意識向後微退半步,卻不慎踩中一段枯枝,發出一聲細微脆響。

亭內話語聲戛然而止。

“誰在外麵?”蘇氏厲聲喝道,猛地轉頭望向漏窗方向。那黑衣人也瞬間警覺,手按上了腰間的刀柄。

沈清沅腦中一片空白,轉身就想離開。

“攔住她!”蘇氏聲音尖利。

黑影一晃,那黑衣人動作快得驚人,已如鬼魅般翻出院子,堵在沈清沅麵前。與此同時,清暉院的門被打開,兩個顯然是蘇氏心腹的婆子也快步走出,麵上沒了平日恭順,隻剩陰沉。

沈清沅被逼回院門口。蘇氏緩緩從院內走出,臉上慣常的溫婉笑意消失無蹤,隻有一片冰冷的審視。她目光落在沈清沅緊握的藥包上,又掃過她蒼白的臉。

“清沅?這麼晚了,你在此處做甚?”蘇氏語氣平靜,卻帶著滲人的寒意。

“我…我為兄長取藥,路過此處。”沈清沅竭力讓自己聲音平穩,“嫂嫂院裏還有客人?那我就不打擾了。”她試圖從旁繞開。

蘇氏移步,再次擋住她去路,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剝開她的皮肉看清內心。“方才,你都聽到什麼了?看到什麼了?”

“我什麼都沒聽到,剛到此地。”沈清沅握緊藥包,指尖發白。

蘇氏盯著她,忽然歎口氣,臉上竟露出一絲哀戚與無奈:“清沅,莫要怪嫂嫂心狠。有些事,知道了便是死路一條。我本不想如此......”

她語氣驟然一轉,化為冰冷決絕:“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偏這個時間路過。”她後退一步,對那黑衣人和婆子示意:“處理幹淨,做成意外。”

那黑衣人立刻上前,一條抹布死死捂住沈清沅的口鼻,將她所有呼救扼殺在喉中,粗暴地將她拖入院內偏僻角落。一個婆子麵無表情地拾起地上早就放著的一根粗硬木棍。

沈清沅奮力掙紮,眼中充滿驚懼與難以置信。她看向蘇氏,嗚咽著試圖說什麼。

蘇氏別開眼,聲音低啞卻清晰:“別怨我…他們抓了我幼弟…在北狄手裏…我得聽他們的…才能保我弟弟平安…”

就在這片刻遲疑問,那婆子高高舉起木棍,對準沈清沅右腿膝蓋下方,狠狠砸下!

劇痛鑽心!沈清沅眼前一黑,幾乎暈厥,清晰的骨骼碎裂聲傳入耳中,她渾身抽搐,冷汗瞬間浸透衣衫。

捂著她的手略鬆,她痛極嘶吟,聲音破碎。另一個婆子上前,死死按住她的右手,強行掰開她的手指,將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狠狠按在冰冷石板上。

蘇氏走上前,拔下發間一根銀簪。簪頭尖銳,在微弱光線下泛著冷光。沈清沅認得,這是去年兄長生辰時,送給蘇氏的禮物,當時蘇氏還笑著說喜歡。可現在,蘇氏的臉上沒半點笑,隻有一種近乎麻木的狠戾。

“你不光得啞,還得廢了這寫字的手…才能絕對安全…”她喃喃低語,不知是在對沈清沅說,還是在說服自己。話音未落,她已舉起銀簪,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尖銳簪頭狠狠砸向沈清沅那兩根手指!

又是一陣難以言喻的劇痛。沈清沅痛得蜷縮起來,喉嚨裏發出不成調的嗬嗬聲,眼前陣陣發黑。

沒等她緩過來,就聽見 “哢嚓” 一聲,銀簪斷了,簪頭掉在地上,滾到了她腳邊。

蘇氏扔了手裏的簪杆,沒看那簪頭一眼,隻對婆子說:“趕緊收拾,扔去後山崖下,弄點墜馬的痕跡。”

婆子應聲,開始清理現場。

沈清沅趁著黑衣人鬆了點手,婆子去拿掃帚的空當,用還能動的左手,死死攥住了那截簪頭。尖兒紮進肉裏,疼得她腦子清醒了點 —— 兄長還等著藥,葫蘆口的軍糧不能出事,三月初三...... 她不能死在這兒。

隨後,後頸遭到重擊,她徹底陷入無邊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冷意把她凍醒了。她躺在崖底下,身下是濕乎乎的落葉和石頭,右腿腫得老高,以一個奇怪的角度歪著,一動就疼得鑽心。右手的兩根手指也腫了,彎都彎不了。喉嚨裏像燒著一團火,想喊人,隻能發出嘶啞的氣音。

山裏靜得嚇人,隻有風刮過樹的聲音,嗚嗚的,像哭。

她不能死。

沈清沅咬著牙,用左臂撐著身子,一點一點往前挪。每挪一下,斷腿就像被扯著似的疼,血從褲腿滲出來,染紅了落葉。她好幾次暈過去,又被掌心簪頭的刺痛弄醒 —— 那點疼,是她的救命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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