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兒子上大班後變得非常乖,家長們都說是老師教的好。
可某天兒子回家後,卻神秘兮兮跟我說:
“如果不乖乖聽話,就會被打死的。”
“張修遠今天就是上課講話,被老師帶到辦公室打死了,我們看到他渾身都是血。”
我聽完嚇得立馬問張修遠媽媽:“發生這種事情,你們報警了嗎?”
他媽媽卻隨即給我發了張修遠乖乖寫作業的照片。
“報啥警?老師把他教的這麼好,我謝謝老師還來不及呢。”
我明白兒子是胡說八道,正準備教育他。
卻沒想到兒子卻又問我:“媽媽,張修遠平時都用左手寫字,今天怎麼用右手了?”
兒子潘羽書這麼一說,那些被我忽略的細節瞬間湧進腦海。
我分明記得,潘羽書和張修遠剛進幼兒園小班時,張修遠媽媽特意拉著老師在教室門口,反複叮囑。
“老師您可千萬記著,我們修遠是左利手,寫字,拿勺子都得用左手,我給他帶的水杯是左撇子專用的傾斜口,文具也都是左邊開口的,您可別拿錯了!”
後來有個小男孩笑張修遠是左撇子,張修遠媽媽拽著對方家長理論了半天,兩家人鬧得很不愉快。
我蹲下身按住潘羽書的肩膀。
“羽書,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怎麼回事?”
之前刷到過不少小朋友胡編亂造的視頻,小朋友想法跟大人不一樣,可能不是故意撒謊。
潘羽書的睫毛微微垂著,小眉頭擰成了個川字,不像平時鬧著玩時那樣,反而抬起頭看著我,語氣比平時任何時候都認真。
“媽媽,我沒亂說。張修遠上課跟後麵的小朋友扔橡皮,那個老師戴著黑色的麵具,隻露著眼睛,走過來就拽著他的胳膊往辦公室拉,張修遠還哭著喊我不敢了。”
他頓了頓,小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
“下課我去辦公室門口找他,門沒關嚴,我看見他躺在地上,衣服上都是紅的,像我上次摔破膝蓋流的血一樣。”
我心口發沉,剛想再問,手機屏幕又亮了,是張修遠媽媽發來的消息。
我點開一看,她連著發了三條語音,每條都帶著抑製不住的笑意。
“你不知道啊,修遠現在回家可自覺了。以前報的幼小銜接班,他坐十分鐘就鬧著要玩手機,我跟他爸愁得睡不著覺,就怕他上小學跟不上。”
“多虧了新來的蘇老師,人家以前是心理學專家,用的都是國外最先進的教育理念,天天誇修遠特別棒,還給他發小貼紙,你看現在,回家主動要學習。”
“我這心裏石頭總算落地了,改天咱們約著一起帶孩子出來玩啊。”
我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又刪,最終還是把潘羽書看到的事原原本本地發了過去。
“姐,你先檢查下修遠身上有沒有傷,要是真有問題,咱們明天一起去幼兒園問清楚。”
聽我這麼說,張修遠媽媽也有點著急了,跟我說馬上去檢查。
沒過五分鐘,我的手機突然響了,來電顯示是張修遠媽媽。
我趕緊接起,電話那頭就傳來劈頭蓋臉的罵聲。
2
“你怎麼回事啊!我剛問了修遠,根本沒什麼帶麵具的老師,也沒去辦公室,潘羽書怎麼能這麼說話?他們倆不是好朋友嗎?咒人家孩子死,你這當媽的怎麼教的!”
她的語氣裏滿是憤怒,甚至帶著點哭腔。
“我剛才一聽說就嚇得渾身發抖,趕緊扒著修遠看了半天,連個紅印子都沒有。你家孩子要是亂說話,你也該管管,別平白無故嚇人!”
我拿著手機,耳朵嗡嗡作響,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了。
作為媽媽,要是自己的孩子真受了委屈,身上有傷,第一反應應該是心疼和憤怒,想找對方要說法。
可張修遠媽媽的反應絕不像是假的。
我下意識地看了眼身邊的潘羽書,他正低著頭,手指摳著褲子上的圖案。
認真的眼神裏多了點委屈,聽見電話裏的聲音,還小聲跟我說:“媽媽,我真的沒撒謊。”
我深吸一口氣,對著電話說:“我不是故意要嚇你,隻是孩子說的太具體了,我怕真有什麼事。既然你檢查過沒傷,那可能是羽書看錯了,我會好好說他的。”
掛了電話,我蹲下來抱住潘羽書,他的小腦袋靠在我肩膀上,聲音悶悶的。
“媽媽,可我真的沒有撒謊。以前他總跟我炫耀左手寫字快,今天視頻裏他用右手。”
我拍著他的背,心裏卻亂成了一團麻。
那個戴著麵具的老師、地上的血跡、突然改用右手的張修遠......
這些碎片在我腦子裏轉來轉去,讓我身上有些發冷。
3
今天幼兒園的戶外活動格外多,潘羽書洗完澡後沒多久就打了哈欠。
我看著他熟睡的模樣,我原本到了嘴邊的追問又咽了回去。
或許真的是我太緊張了,孩子累了一天,不該再用這些事打擾他。
直到深夜,老公潘亮才輕手輕腳地回家,剛脫下外套就被我拉著坐下。
我把白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講給他聽,潘亮卻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太陽穴。
“你放鬆點,哪有那麼匪夷所思的事?小孩子哪懂什麼叫打死,他們不一定會說謊,但最會把看見的聽見的亂拚湊。”
“這所幼兒園到處都是監控,家長群裏隨時能調看實時畫麵,哪個老師敢當眾把孩子帶走,還弄到小黑屋裏?”
“再說了,我最近不是帶他看了部打擊拐賣兒童的電影嗎?裏麵有戴麵具的壞人,還有孩子受傷的鏡頭,說不定是他分不清現實和電影,把張修遠套進去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裏確實放鬆了些。
小朋友的腦回路從來跟大人不一樣,以前潘羽書回家也說過,幼兒園老師不給他吃飯,我趕緊去問老師,才知道那天隻是沒吃米飯,吃的少麵條。
或許潘羽書真的是把電影情節和現實弄混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暗怪自己太過敏感,連帶著讓張修遠媽媽也受了驚嚇。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送潘羽書去幼兒園。
剛走到校門口,就看見張修遠和他媽媽站在不遠處,看見我們,立刻揮著小手跑過來,聲音清脆。
“羽書!阿姨好!”
他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眼睛彎成了月牙,跑起來的時候還蹦蹦跳跳的,看起來精神十足,半點沒有受傷的樣子。
我趕緊拉著潘羽書迎上去,先對著張修遠媽媽露出歉意的笑。
“昨天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沒問清楚就跟你說那些話,羽書這孩子年紀小,把電影裏的情節當真了,讓你受驚了。”
張修遠媽媽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些。
“沒事沒事,小孩子嘛,難免會亂說,我昨天也是太著急了,語氣不好,你別往心裏去。”
說著,兩個孩子已經手拉手跑向了教室,潘羽書還回頭朝我揮了揮手。
看著他們的背影,我懸了一晚上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可這份安心沒能持續多久,中午我剛吃完飯準備午休,手機就瘋狂地震動起來。
我點開家長群,消息像潮水一樣湧進來,幾乎每秒都有新內容彈出。
我心裏一緊,手指飛快地往上翻,居然是張修遠,自由活動的時候窒息了。
我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手指控製不住地發抖,連手機都差點握不住。
4
家長群裏很快傳開了監控畫麵,監控裏,自由活動時間的孩子們四散玩耍,老師沒注意到角落裏的張修遠。
他踮著腳夠到牆上掛著的拚音掛畫,一把撕下來就往嘴裏塞,動作又急又快。
沒幾秒就開始劇烈掙紮,小手抓著脖子,身體直挺挺地晃了兩下,接著就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等老師聽見動靜跑過去時,他已經沒了呼吸。
我盯著那些文字,手指冰涼,這真的隻是巧合嗎?
張修遠怎麼會突然把掛畫往嘴裏塞?
我趕緊點開張修遠媽媽的對話框,試圖安慰。
“姐,節哀......”
“昨天羽書說的那些事,說不定不是孩子亂講,你看這裏麵會不會有蹊蹺?”
消息剛發出去,電話就打了過來,聽筒裏傳來張修遠媽媽崩潰的哭聲。
“能有什麼蹊蹺!我剛看了監控,早上識字遊戲結束後,你家潘羽書拉著修遠說了好一會兒話!修遠一上午都恍恍惚惚的,魂不守舍的,不然怎麼會做這種傻事!”
她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
“還有你昨天說的那些鬼話,什麼戴麵具的老師,什麼渾身是血,肯定是你家孩子跟修遠說了這些,嚇著他了。這件事跟潘羽書脫不了關係!我們已經報警了,我要曝光他,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家孩子是怎麼害了我兒子的!”
“我要你們給我兒子賠命!”
“你別汙蔑孩子。羽書從來不會害人,他跟修遠是好朋友,報警可以,但你不能憑猜測就給孩子扣帽子?!”
我也有些著急。
“我孩子都沒了,你相信你兒子有什麼用?那是我孩子的命!”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隻能深吸一口氣。
“你先冷靜點,我現在就去幼兒園,咱們當麵說清楚。”
5
到幼兒園時,門口已經圍了不少家長,警車停在旁邊。
我擠進去,正好看見張修遠媽媽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頭發亂蓬蓬的,眼睛又紅又腫,看見我就想衝過來,被旁邊的警察攔住了。
一個穿警服的男人走過來,態度還算溫和。
“你是潘羽書的媽媽吧?我們正準備找你,需要跟孩子了解下情況。”
我點點頭,跟著警察走進一間空教室,潘羽書正坐在小椅子上,小手緊緊攥著衣角。
他看見我進來,立刻站起來,有點害怕地躲到我身後,小腦袋埋在我胳膊上,聲音帶著哭腔。
“媽媽,警察叔叔說要問我問題。”
他從沒見過這種陣仗,眼睛裏滿是惶恐。
我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輕聲安慰。
“羽書不怕,警察叔叔隻是想知道修遠的事,你跟叔叔說實話就好,修遠是你的好朋友,你要幫幫他,對不對?”
潘羽書抬起頭,擦了擦眼淚,用力點頭。
“嗯!修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會幫警察叔叔的。”
警察坐在潘羽書麵前,盡量讓語氣柔和。
“小朋友,告訴叔叔,今天識字遊戲之後,你跟張修遠說了什麼呀?”
潘羽書皺著小眉頭想了想,認真地說:“修遠回答錯了一個拚音,蘇老師沒給他小貼紙,他就一直低著頭不說話。我跟他說,你已經進步好快啦,上次你錯了三個,這次隻錯一個,下次肯定能拿到貼紙的,我還想拉他去玩積木,可是他沒理我,一直看著地麵,好像沒聽見我說話一樣。”
警察又問了幾個細節,潘羽書都答得很清楚,沒有絲毫隱瞞。
我站在旁邊,心裏稍微鬆了點。
監控裏張修遠是自己噎死的,羽書說的話也都是安慰,根本證明不了什麼。
等警察問完,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昨天潘羽書說的戴麵具的老師和辦公室有血的事說了出來。
“警察同誌,張修遠突然做出這種事,會不會跟這個有關?”
沒想到警察聽完卻笑了笑,搖了搖頭。
“我們已經調看了幼兒園一周內的所有監控,張修遠從來沒有離開過監控範圍,也沒有所謂的戴麵具的老師出現。會不會是家長平時教育孩子時,說過不聽話就要被打之類的話,孩子記在心裏,又自己加工了?”
我從來不會這麼教育潘羽書,他犯了什麼錯我都是跟他講道理,更不可能說不乖乖聽話就要把他打死這種話。
但我不好再說什麼,隻能帶著潘羽書走了。
我牽著潘羽書走出幼兒園,他還緊緊抓著我的手,小聲問:“媽媽,修遠還能回來嗎?我還想跟他一起玩積木。”
我蹲下來抱住他,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張修遠為什麼會突然去撕掛畫塞嘴裏?
小孩子的心理很簡單,不會因為麵子,壓力這些成人的顧慮做出極端的事。
除非......
除非有什麼東西在背後逼他。
一個念頭突然在我腦子裏閃了一下,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又很快消失了。
我抓不住具體的線索,隻覺得心裏隱隱發慌,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我忽略了,我越想想明白腦子就約越亂,隻是隱隱覺得可能跟一個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