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蕭沉的怒火,並未能阻擋我半分。
接下來的半個月,演武場成了整個攝政王府最“熱鬧”,也是最讓人聞風喪膽的地方。
我將西境邊關最嚴苛的訓練方法盡數搬了過來,從體能到格鬥,從陣法到斥候技巧,無一遺漏。
起初,那群親衛還心有怨言,但當他們發現自己的力氣越來越大,身手越來越敏捷,甚至一些困擾多年的陳年舊傷,都在我幾副湯藥下去後大有好轉時,怨言就變成了敬畏。
我不僅練他們,也治他們,更舍得在他們身上花錢。
我直接從自己的嫁妝裏貼了白花花的銀子,命廚房每日必須見肉,保證他們有足夠的體力消耗。
人心都是肉長的。
當李虎能一拳打裂一塊青石板時,他看我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輕浮,變成了狂熱的崇拜。
這日,我剛結束操練,王府的老管家便一臉為難地捧著賬本找到了我。
“王妃娘娘......這個月的開支,怕是......周轉不開了。”
我接過賬本,隨意翻了幾頁,目光便定格在“清風苑”那一行驚人的用度上。
千年的人參,萬年的雪蓮,名貴的藥材跟不要錢似的流水般往裏送,甚至還有許多根本不對症的滋補品。
林婉兒一個人每月的開銷,竟比養活整個親衛隊三百人還要多出三倍。
我合上賬本,指尖在封皮上輕輕敲了敲,語氣淡然:“從今日起,清風苑的用度,削減九成。”
管家大驚失色,腿都軟了:“王妃!這......這萬萬不可啊!林姑娘的身子嬌貴,要是斷了藥,王爺會殺了老奴的!”
“她的身子是金子做的,還是王爺的性命不值錢?”我冷聲打斷他。
“王爺是攝政王,不是開善堂的。把削減下來的銀兩,全部用到親衛隊身上。”
“去兵甲鋪,給他們換上全京城最好的玄鐵鎧甲,配上吹毛斷發的寶刀。告訴廚房,從今天起,每日三餐,頓頓要有牛羊肉。”
“我倒要看看,是林姑娘那口氣重要,還是王爺的安危更重要。”
管家被我一番話說得冷汗直流,不敢再辯駁,隻能顫顫巍巍地領命退下。
我的雷厲風行,很快便在清風苑掀起了驚濤駭浪。
當天下午,我正在院中品茶,蕭沉便攜著他那位弱不禁風的表妹,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林婉兒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裙,小臉蒼白,眼眶通紅,被風一吹,就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昏過去。
她一見到我,便柔弱地倒向蕭沉懷中,泣不成聲:“表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王妃她......她連救命的藥都不肯給我了......表哥,婉兒不想死......”
蕭沉心疼地將她緊緊摟住,再看向我時,眼神陰鷙得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
“沈妤!你好大的膽子!”
他怒吼道,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殺氣。
“誰準你克扣婉兒的用藥的?你是不是巴不得她死!”
我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慢條斯理地吹了吹茶杯裏的熱氣,輕輕呷了一口。
“王爺息怒。”
“臣妾隻是在履行王妃的職責,合理規劃府中開支,為王爺的安危考量。”
我放下茶盞,抬眼看向他懷中那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林婉兒,唇角勾起一抹譏諷。
“臣妾實在不解,林姑娘一個養在深閨的弱女子,並未上陣殺敵,也無開疆拓土之功,每日消耗的珍稀藥材,竟比邊關一場大戰後救治上千重傷將士的用度還多。”
“不知是林姑娘的病太過奇特,非要金山銀山來填,還是......有人在借著治病的名義,中飽私囊,欺上瞞下?”
“你......你血口噴人!”林婉兒被我戳中心事,氣得渾身發抖,哭聲都停了。
蕭沉的臉色也瞬間變得難看至極。
我沒有理會他們,隻輕輕拍了拍手。
門外,李虎帶著十名親衛昂首闊步地走了進來。
他們身著嶄新鋥亮的玄鐵鎧甲,腰佩寒光閃閃的佩刀,一個個精神抖擻,氣勢逼人,與半月前那群軟腳蝦判若兩人。
“王爺!”
他們齊刷刷地單膝跪地,聲如洪鐘,那氣勢,讓整個院子都為之一震。
我緩緩起身,走到他們麵前,目光掃過蕭沉和林婉兒那難看的臉色。
“王爺您看,這才是我認為,您身邊的親衛該有的樣子。”
“他們吃飽穿暖,裝備精良,才能在危難之時,用自己的命護住您的命。”
我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問道:
“臣妾敢問王爺,在您心中,究竟是您自己的萬金之軀、這三百忠心護衛的性命重要,還是您表妹那永遠都填不滿的藥罐子......更重要?”
我的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蕭沉的臉上。
他看著氣勢煥然一新的親衛,他們眼中不再是畏懼,而是一種混雜著期盼與審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他們的主君。
空氣仿佛凝固。
蕭沉的臉色由青轉白,再由白轉紅,握著林婉兒的手,第一次,沒有選擇堅定地站在她那邊。
他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知道,他一旦開口維護林婉兒,寒的,將是這三百親衛的心。
而我,就是要當著所有人的麵,逼他做出選擇。